野草莓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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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演:维克多·斯约斯特洛姆,毕比·安德松,英格丽·图林,古纳尔·布约恩施特兰德,尤兰·辛达尔,福尔谢·松德奎斯特,比约恩·比耶尔文斯塔姆,纳伊玛·维夫斯特兰德,古内尔·布罗斯特勒姆,耶特鲁德·弗里德,西夫·鲁德,古纳尔·舍贝格,马克斯·冯·叙多夫,奥克·弗里德尔,云韦·诺德瓦尔,佩尔·舍斯特兰德,尤·佩特雷,古内尔·林德布洛姆,毛德·汉松,安-玛丽·维曼,埃娃·努雷,莱娜·贝格曼,莫妮卡·埃林,耶兰·隆德奎斯特,约瑟夫·诺尔曼,古纳尔·奥尔松,文德拉·鲁德贝克,佩尔·斯科格斯贝格,乌尔夫·约翰松,赫尔耶·武尔夫

类型:电影地区:其它语言:其它年份: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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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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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情介绍

野草莓1957电影免费高清在线观看全集。
  伊萨克(维克多·斯约斯特洛姆 Victor Sjöström饰)从医50年,现年已是将近八十岁的高龄,正准备在儿媳的陪伴下返回母校接受荣誉学位颁发。路上伊萨克顺道重游旧地,追忆往事。  伊萨克曾经和堂妹萨拉(毕比·安德森 Bibi Andersson饰)有过美好的初恋,却因性格冷酷孤僻,以致他的兄弟乘虚而入。如今伊萨克坐在草坪上,忆起往昔,眼前浮现萨拉白衣飘飘的美丽模样。  他与生俱来的冷漠理智的性格,注定了婚姻的失败。伊萨克的妻子无法忍受冰冷的婚姻,寻求外遇。这样的家庭气氛,加上遗传下来的冷漠秉性,使得伊萨克的儿子不愿生小孩,和儿媳关系决裂。  伊萨克获得了光荣的学位荣誉,然而他仍然沉浸在对过往沉重的自省中,对于生命将尽的老人,这仿佛是一次心灵救赎之旅。冻结的幸福圣诞前夕(国语版)潜艇总动员5:时光宝盒10件或更少天外飞书之催眠怪谈龙凤村儿女秋海棠哆啦A梦:大雄的太阳王传说同喜同喜2003千山暮雪炽热之夏明星大侦探之案件还原 动漫版波利安娜2003灼热人鱼王牌特工:源起旋风管家OAD谎言大师功夫姐妹锦衣卫1984粤语利器浪子回头 短剧版绝世武神动态漫画第6季尘封旧案第二季脑力大挑战救我第一季披着娘皮的蜥蜴人类:体内的世界割喉九人组鳕鱼角 第一季素食主义者猪猪侠之竞速小英雄1幻术先生幸存者1999尸骨袋永生之十年之约霸王妖姬动态漫画·开局强吻裂口女凯文·哈特:人小鬼大龙之吻机智的山村生活唤醒死者第一季罪案终结第五季超体中国第二季还我本色国语向阳素描×SPFanatico春娇救志明粤语

 长篇影评

 1 ) 意象解读 | 孤独的尽头是野草莓之地

7月30日,是两位20世纪电影大师的十年祭:英格玛·伯格曼,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这两位的名字总让我想起我的大学,我猜想“欧洲新浪潮”、“作者电影”、“左岸派”这部分影史和标签总是很多导师的心头好,我的导师也不例外,整个学年,他花了最长的时间,向学生逐帧剖析他光碟里的各种欧洲艺术电影,从布努埃尔《一条安达鲁狗》,到特吕弗《四百击》、阿伦·雷乃《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到安东尼奥尼的《放大》……虽然底下昏昏欲睡,他依然讲得沉醉。我就是在这种时刻第一次看到了伯格曼的《野草莓》。记得当时快要下课了,于是导师只放了《野草莓》开头五分钟的一段梦境,当即印象非常深刻,仿佛一下被吸入那个狰狞又安宁的白日梦。以至于之后的好几年里,其他授课内容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一条安达鲁狗》只能记住刀片划过眼球与薄云划过圆月的镜头过渡、《四百击》只能记住最后男孩奔跑的长镜头、《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只能记得它有三层梦境……还能记得全貌的,只有安东尼奥尼的《放大》(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最爱),和伯格曼《野草莓》开头的5分钟。

此次于纪念日前夕重温《野草莓》,一方面是出稿需求,一方面也是我给大师、给时光、给带我敲开艺术电影之门的导师的一次小小感念。


20世纪初,欧洲现代主义促成了电影艺术的彻底改造,由一种娱乐形式转变为一门独立艺术。

而英格玛·伯格曼以其静默简约的美学风格,首创的意识流式电影手法,对人类精神世界的关注,对自我与现实、存在与死亡、孤独与信仰的探讨,开辟了严肃哲理电影的先河,更影响了后期诸如让-吕克·戈达尔等法国新浪潮导演乃至整个欧洲艺术电影的发展。

英格玛·伯格曼

伯格曼出生在1918年的瑞典小城乌普萨拉,父亲是虔诚的路德教徒,母亲出身上流社会,孤僻、任性,伯格曼的童年充满了宗教浸泡和严厉管教,这些都对他的电影创作产生极为深刻的影响。

在伯格曼开始创作的40年代,正是西方存在主义等思潮的鼎盛时期,受到叔本华、尼采、萨特哲学思想和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影响的伯格曼,其作品呈现出鲜明的现代派哲学,现代主义所主张的“主观性”,构成了他电影最突出的特点,因此也被称作“主观电影”。

到了50年代,伯格曼的风格以臻成熟,特别是1957年都《第七封印》、1957年的《野草莓》这两部里程碑式的作品,让他跻身世界电影大师之列。

《第七封印》用极具宗教色彩的象征故事,向死神发出质问,尚且还有一个较为完整的故事;到了《野草莓》,则已完全是一部意识流作品,伯格曼用梦境——现实——回忆——幻觉相互交织的手法,近乎否定地质疑上帝的存在,又近乎冷酷地剖白自我的丧失感、孤独感和罪恶感。

与他惺惺相惜的费里尼就说:“《野草莓》我只看过一遍,但已经足以认识到伯格曼是一位多么伟大的艺术家了。将我跟他相比是在恭维我。”

不乏有人说这部电影晦涩难懂、故弄玄虚,但用他自己的话,他不过是把电影作为“对同类的说话方式”。

影片叙述一位名叫伊萨克的医学教授即将去参加一个荣誉授衔典礼,但在出发前的早晨,他却做了一个奇怪的——

明明是清晨却亮得刺眼的街道,眼镜店招牌上却是腐烂的眼睛,街上的钟表却没有指针,面容焦虑的男人突然化成黑水,送葬的马车滚落一尊棺材,里面却是教授自己的尸体。

根据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如果把梦分割,从每个细节推断出其所代表的含义,可以得到做梦者的真实意图。随之我们会发现,伯格曼在这段不到5分钟的梦境里,伊萨克教授的潜意识中,放入了相当多的隐喻象征:

没有指针的钟表

没有指针的时钟,象征时间的丧失,死亡的临近;试图触碰大街上的男人,象征自我的探寻;

男人随后变成黑水消失

随时会化成黑水的人,象征不堪一击、无法把握的生命;而棺材中的自己,则是对自己的判定——我已经死了,象征着一种自我的丧失。

接近生命尽头的伊萨克教授就是带着这种迷茫失落的自我认知,开始了前往典礼的旅程。电影进入现实的部分,也是家庭关系的集中段落。伊萨克教授与儿媳妇玛丽安在车内或交谈或争执,随后来到母亲的偏远住所探望。

我们从中知晓,教授与上一代关系很尴尬,与下一代关系又非常差。他从小丧父,童年的父爱缺失,因此也根本不懂如何对儿子施予爱,家庭关系陷入恶性循环,儿子继承了他的冷漠,彻底抗拒这种需要施予爱的家庭关系——试图让玛丽安终止妊娠,拒绝拥有儿子。

儿子与其爱人

童年经历家庭关系是解读伊萨克教授内心的关键钥匙,也是伯格曼自我的映射。

伯格曼就有一个父爱缺失的童年,由于父亲长期担任神职工作的缘故,教育方式多为教义灌输和严酷管教,这给幼小的伯格曼造成一个上帝在场,而父亲不在场的成长环境,导致了他对上帝既迷恋又反叛的复杂情绪,以及对父亲怨恨的心理。这种对上帝、对父母的复杂心理经常出现在他的电影主题中。

弗洛伊德认为,梦(即便是噩梦)是潜意识欲望和儿时欲望伪装的满足。于是伊萨克教授在一片路边的草莓地停下来,陷入了白日梦。他其实有健忘的毛病,但在白日梦中,儿时的影像却鲜活地出现在面前,他看到年轻时的恋人,看到恋人背着他爱上别人,又看到恋人拿着镜子,唾弃现在垂垂老矣的自己。

镜子是很多电影中经常出现的意象,不管是前人柏拉图的“洞穴之喻”,还是后来雅克·拉康的“镜像阶段”,镜子/镜像都通向人的自我认知与价值判断。年轻的恋人指控伊萨克冷漠、衰老、无能,其实是伊萨克借助镜子“观看”自己,借恋人之口“听见”自己,是自己对自己的判断和指控。

走出白日梦,伊萨克又陷入了一个可怖的幻觉。在幻觉中他看到自己出现在审判庭上,他无法正确使用显微镜,无法读懂黑板上关于医生天职的字句,他看到自己的妻子与情夫交媾,听见别人对他杀妻的指控,以“孤寂”为名判了他的终身死刑。

这一段可以说是孤寂得不能再孤寂了,在听到判决那一刻,伊萨克甚至没有转头看裁定者,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不能再求情了吗”,这不是真的问句,只是一句回望过往的叹息,他早已接受了这个判决,因为这个判决本身就是他的人生。

恍惚地走完授衔典礼,伊萨克教授回到家中,也许就像弗洛伊德说的那句:“人的一生总是在弥补童年的缺失。”他忽然想起去关心儿子的生活,希望与之促膝长谈,或许能弥补当年对他的冷漠,然而儿子却已习惯冷漠,对他突如其来的关照毫不动心,以疏远和礼貌回拒了他。

他转而向玛丽安表达友好,他说:我喜欢你。玛丽安笑着说:我也喜欢你。随后又迫不及待地离开去找爱人欢好了。

他向路上偶遇的三个年轻孩子表达关爱,孩子们为他唱了颂歌,送了鲜花,用热情亲昵的方式与他道别,转身又嘻嘻哈哈地上路,他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写信给我。”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可能的吗?对于伯格曼镜头下的人们来说,显然是不可能的。就像老人途中遇到的那对不停争吵的夫妻,就像那两个为了争辩上帝是否存在而打起来的青年,就像老人自己的一生。

现代主义对人生的审视,就像一座一座孤岛,岛上只有一种东西可以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就是孤独

于是老人最终还是一个人躺回小床,用童年的幻影治愈自己。

在幻影中,他又回到了野草莓地,草莓地代表了伊萨克内心所认可的一切美好,象征着故乡,和他渴望中的家人怀抱。在这里,他再次见到了年轻的恋人,他像个孩子一样,说自己找不到父母亲了。这次恋人没有再挖苦他,而是牵着他来到河边,他终于见到了河对岸的父母,父亲对他挥了挥手。

老人就这么静静地遥望着河对岸的父母,刺目的阳光依旧将他们的脸照得模糊无法辨识,但老人淡淡地笑了,他被治愈了,他在自我营造的愉快梦境中,获得了童年的补偿,找回了缺失的父母之爱,重新确定了自我,怀揣着一个新的温暖的人生即将铺开的心情,他死去了。

伯格曼曾说:

“回忆常常会成为一桩锐利的武器,充满杀伤力又残酷血腥。”

《野草莓》通篇就在展示这种静默的、无法修复的、杀人不见血的残酷与血腥,他狡猾地给了一个看似治愈的结局,但结局的温暖却让人生的孤独更加无处遁形。

或许就如伊萨克的老母亲所说:回首往事,惊梦一场。《野草莓》所讨论的自我存在与价值、家庭与沟通、生与死的问题,如今依旧在现代人心头盘桓不散。

请允许我,向用镜头直指人心的电影大师——英格玛·伯格曼,致敬。

本文首发于巴塞电影APP,有改动。

 2 ) 平衡之作

梗概
七十八岁的伊萨克的一生行将走到终点。行医五十年后,伊萨克将接受荣誉授勋。临行前晚上,他梦见自己被棺木中的另一个伊萨克紧紧抓住无法挣脱。醒来后的伊萨克焦虑不安,他决定驾车去斯得哥尔摩,顺路探访故居,寻找内心起伏不定的答案。同行的儿媳玛丽安和儿子因是否要孩子闹纠纷,曾向伊萨克寻求调解,伊萨克以不愿介入子女为由拒绝。伊萨克从儿媳的口中得知,儿子一直憎恨在其中长大的失和家庭,对为人父母心存厌恶。汽车经过儿时度假的小屋,故地重游,伊萨克开始回忆往事。伊萨克年轻时忙于学业和未来,冷落了深爱的未婚妻萨拉。花花公子堂弟趁机俘获了萨拉的心。离开小屋时遇上搭便车的酷似萨拉的姑娘和两个小伙,见到他们青春活泼,伊萨克暗自后悔辜负了大好青春。
  
   伊萨克在外行医乐善好施,品行广为人们称赞;在家却沉湎在对萨拉的幻影中难以自拔。他妻子为了报复丈夫的冷酷和无情,寻找外遇,结果夫妻反目。拜访了伊萨克的母亲后,玛丽安发现他们这个家族遗传了相同的性格:既理性冷静又冷酷无情。终于他们在斯得哥尔摩参加了伊萨克的授勋仪式,尽管仪式隆重显耀,伊萨克依旧沉湎于往事的回忆和深深的自省中。这天晚上,伊萨克终于决定劝说儿子,却发现儿子为了爱,已经对玛丽安作出让步。影片的结尾,伊萨克再次入梦。在梦中他看见父母在美丽的湖畔相互偎依,湖光山色风景如画。睡梦中的伊萨克眉目舒展,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在经历了重重疑虑、悔恨和自责之后,伊萨克终于得到了内心的平静。


关于主题:
  
  伯格曼是用摄影机来探讨宗教信仰下人的罪恶感下的不多导演的之一。《野草莓》和他的一贯影片风格(比如室内三步曲中)差异比较大,在这里伯格曼假装提出死亡和上帝的问题,却并不打算深加讨论。伯格曼对上帝心存怀疑,所以提出问题,对上帝心存敬畏,所以假装回答问题。最后的结果却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影片达到宗教救赎般的内心平和,也失了对主题的深层次的谈论和探索。有喜欢伯格曼诘问上帝风格的影迷对本片似乎不太满意。

关于配乐:  

  影片不多的配乐给了巴赫的《平均律》。尽管伯格曼有宗教信仰却心存怀疑,伯格曼对巴赫音乐钟情仍然非常自然。既有深刻的信仰,又不可思议地与狂迷无缘的巴赫的作品中蕴涵的理性精确和宁静和谐,可能是在影片中乐此不疲地诘问上帝存在性的伯格曼毕生渴望达到的境界。在伊萨克梦到萨拉责怪自己的冷淡,转而投向堂弟的怀抱时,窗外的伊萨克心如刀绞,这时萨拉弹奏了《平均律》,让伊萨克的内心的痛楚得到缓解。《平均律》中冷静有序的音符,任何时候都是抚慰心灵的最好镇静剂。

关于梦和隐喻:

    第一个梦引起重拾旧事的动机。在这以前的伊萨克,内心被简单有规律的生活和下意识的回避遮蔽。没有指针的钟表,同时出现在伊萨克的梦中和他母亲保存的旧物中。表盘没有指针,预示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点。垂暮的老人希望,在生命结束以前解答一生中的疑惑,平息内心的不安。第二个令人不安的梦发生在课堂上,萨克梦见自己被判有罪,罪名是忘记了医生的首要原则“请求原谅的”。在逐渐疏远了亲情之后,依萨克的医术成就被否认,进而完全否认了依萨克以前自以为高尚和有意义的生活。第三个梦就几乎是完全是宗教象征性的了,充满了救赎以后的平和的气氛。象征重生的野草莓伴随着主人公温暖的记忆,在梦中重新开放。

结语:
  伯格曼在97分钟里,构筑了一个由梦穿插的叙事结构复杂的影片。至于影片应该选择回避来换取永恒(或是暂时?)的平安喜乐;还是揭开伤疤,把灵魂的伤口暴露给内心以求得救治,那就实在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口味的问题了。

 3 ) 英格玛•伯格曼的艺术生涯

本文译自斯德哥尔摩大学电影学系教授MAARET KOSKINEN的专题文章《英格玛•伯格曼》:http://www.sweden.cn/culture/history-traditions/famousswedes/ingmar-bergman/

英格玛•伯格曼无疑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瑞典人之一。他不仅是瑞典有史以来最出色的电影人,还被誉为整个电影艺术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事实上,他属于那一小群独特的导演——费里尼、安东尼奥尼、塔可夫斯基——中的一员。他们的姓氏已享誉天下,不需要教名的陪衬:“伯格曼”已经成为一种理念,其本身就是一种“品牌”。

作为一位杰出的电影大师,单是伯格曼所拍摄的电影数量就铸就了其电影生涯的独一无二。从处女作《危机》(1946)到《芬妮与亚历山大》(1982),他先后执导了四十多部电影,其中包括《夏夜的微笑》(1953年,英国片名为《小丑之夜》)、《第七封印》(1957)、《野草莓》(1957)、《沉默》(1963)和《假面》(1966)——都被认为是影坛的绝对经典之作。但是伯格曼的真正独特之处并助他闻名世界的是将电影这一大众媒介作为一种同样适用于描述一个有各种事件发生的有形世界和存在主义或心理学问题的极其个人的表达形式的能力——电影生来既是艺术,也是产业。

除了电影艺术生涯,伯格曼也在剧院工作过,并且在瑞典国内外执导过不计其数的戏剧作品。事实上,还是一个年轻学生时的伯格曼是在剧院开始导演生涯的。他在这方面的事业达到了巅峰。伯格曼曾说:“他们必须得把我先从剧院里抬出来。”

电影

生平背景
英格玛•伯格曼1918年7月14日出生于瑞典乌普萨拉。母亲是卡琳•伯格曼(婚前为卡琳•沃凯布隆),父亲艾瑞克•伯格曼是瑞典教会牧师,后来成为国王教堂牧师。大约十岁时,他拥有了一盏“魔灯”,也就是一台电影放映机。据伯格曼本人描述,这是“一个带有烟囱的会发出卡搭声的锡盒,一盏煤油灯和一卷绕了一圈又一圈的胶片”——一个“魔法机器”,它发出的闪烁灯光投射在其母亲挂着的床单上。他发现这一切奇异地“神秘而又刺激”。这台早期的电影放映机一直是伯格曼的创作源泉。这一点,我们可以清楚地从它在《魔法师》(1958年,英国片名为《面孔》)中的Vogler这个催眠师和艺术家的手中和半自传的《芬妮与亚历山大》(1982)中年轻的亚历山大的卧室中的亮相看出。伯格曼根据这个童年玩具而将他的回忆录命名为《魔灯》(1987)也绝非巧合。

伯格曼童年时还拥有一个木偶剧院。他亲手制作小木偶,绘制布景,并编写剧本。到了十来岁,这个木偶剧院的规模还在不断扩大。他添置了“灯光设备、旋转舞台、车台:整个屋子都塞满了又大又重的东西,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换言之,童年时的伯格曼就开始沉浸在他将毕生投入的两个职业生涯领域中。成年后,他会把戏剧比作自己“忠贞的妻子”,而把电影比作他“名贵的情妇”。

但伯格曼的童年时代也在其他方面对其后来的创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首先,它为他的创作过程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儿时的景象仍然历历在目,我能再次感受那些光亮、气味、人物、房间、时刻、手势、语调和事物。”他在《魔灯》中回忆道。童年时代的重要性还具有某种特别的意义。尤其是伯格曼和他父母之间充满矛盾的关系——多年来,他曾多次表明——这种关系在他的电影主题中反复出现。这些主题包括在其聚焦艺术家问题的电影中占据突出位置的“真理与谬误”以及“羞辱”的主题。艺术家发现自己置身于社会权力等级的最底层,就像一个受到家庭严格约束的小孩。

在其他方面,伯格曼的电影作品似乎也来源于一个富含个人见解和历练的宝库。他的早期传记作者Marianne Höök曾写道:“伯格曼的创作具有强烈的自传特点,是第一人称叙事的戏剧巨作,是能发出多种声音的独白。”一些研究伯格曼的学者说,他们甚至能从伯格曼的电影年表中发现一种自传性的“生命曲线”:在其早期电影作品中,出现的是一些无法被成人世界理解的脆弱的年轻人;在其20世纪50年代初创作的更为成熟的电影作品中,则出现了性和婚姻问题;在50年代末和6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他的作品以宗教斗争和艺术问题为特点;在其60年代和70年代的精神分析类电影中,一些作品实际上采用了自我分析的形式,其中的人物更像是一个单一心灵或叙事者的多个侧面。在这种创作发展过程中,人们甚至可以看到——正如研究伯格曼的学者、瑞典裔美国人Birgitta Steene所说——一种“灵魂成长”的寓言,“可以推断,也是所有现代人的灵魂成长”的寓言。

在《伯格曼论电影》(Bilder,1990年)一书中,伯格曼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这些具有自传性质的关联因素。这本书是关于他所创作的电影的回忆录,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试图在其中“呈现自己创作的来源……内脏、心脏、大脑、神经”、经历以及回忆,这些都为作品的诞生提供了灵感。在去世前两来,伯格曼还开始了一个文学创作项目——结合小说和剧本两种形式的作品《善意的背叛》(1991)和剧本《星期天的孩子》(1992),后者由他的儿子丹尼尔•伯格曼执导——在这部作品中,他试图更为细致地描述自己的父母和童年时代。这幅肖像也可以解读为伯格曼电影所描述的寓言式自我分析的另一个表现:正如伯格曼自己曾在谈到《善意》时所说的,“我所创作的是一幅奇怪的画面……它可能是母亲,也可能是父亲。但或许又是我自己。”

主题、风格、艺术发展
因而,很显然,英格玛•伯格曼是一个将艺术和生活融为一体的人。尽管如此,在以他有限的自传事实为基础解读其作品时仍需谨慎。这不仅因为有可能会陷入个人崇拜的深渊,更糟的是,伯格曼的作品——电影本身——颇为矛盾地面临沦为背景的风险,而观众则不知怎么地转而主要关注对作者(假定的)情感生活的“诊断”。瑞典作家尤其对伯格曼本人——从他电影生涯的最初阶段开始——抱有浓厚的兴趣。对此,芬兰裔瑞典作家兼文化评论家Jörn Donner曾在关于伯格曼的书中写道:“他们在这里寻找的……是他的脸庞、他的灵魂,而忘了去寻找他的电影所呈现的面孔。”

作为平衡,必须指出的是,伯格曼将其职业生涯早期所开创的这个领域描摹得非常多样化。从一部电影到另一部电影,从一个十年到下一个十年,他的主题和风格都不断经历着转型、能量的爆发和意义的转变。事实上,这种现象的出现如此之频繁,以至于很难用任何传统意义上的直线发展趋势来处理伯格曼的作品。相反,他的艺术发展呈现出一种螺旋式状态,周期性地重复相似的运动,但每次都发生在不同高度上。

1. 信仰和怀疑
伯格曼最初的电影在风格和主题的选择上具有明显的兼收并蓄的特点。这是很自然的:他的前五部电影都是根据已有的文学作品改编的。伯格曼是一个真正自学成才的导演,他曾大量借鉴别人的风格,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我只是无助地抓住一切可以帮助我的艺术形式。”这或许在《雨中情》(1946)、《开往印度的船》(1947年,英国片名为《欲望岛》)和反映工人阶级的戏剧《港口的呼唤》(1948年,英国片名为《港口城市》)中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前两部作品都是受到法国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电影和“诗意现实主义”的启发,而《停靠港》则是有意向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致敬。事实上,伯格曼属于瑞典电影导演中相对幸运的一代——不像现在那些遭受强大压力的准电影导演——他可以利用带薪工作时间来学习技艺,并且在形成自己的风格之前有机会尝试多种风格。

尽管他的早期电影缺乏独立性,可这些作品已经显现出了日后伯格曼特征的雏形轮廓。其中包括或许为伯格曼带来最大声誉的宗教和更广泛的存在主义问题情结;特别是从国际视角来看,他的声誉无疑建立在这样一个事实基础上,那就是,他将传统意义上属于哲学和宗教领域的问题带入了电影,而在不久前,很少有人认为电影这种艺术形式有能力诠释这些问题。这正是《第七封印》据说能常年在北美某处平均每天放映两场的原因……

说到这个,必须提到一部关键的电影《监狱》(1949)——值得注意的是,这是伯格曼首次根据自己创作的剧本导演的作品。在这部电影中,他明确地阐述了在其后来的电影中反复出现的神学问题:尘世是否是人间地狱?假如果真如此,是否也存在一位上帝?他又身处何方?在这个讲述一个年轻妓女和她的殉难的看似现实主义——甚至可以说是自然主义——的故事中,伯格曼明显偏向抽象的表现风格,有时纯粹是一种寓言风格。这当然是部分受到了上世纪40年代瑞典文学界的影响。正如Jörn Donner所说,“加缪、卡夫卡和萨特是当时的红人,”“人类变成了……西西弗斯、K、一群受难的人。”但事实上,这种对抽象表现的钟爱将成为伯格曼电影的特点,甚至在其职业生涯后期,因此,这一点可以说是构成了伯格曼叙事气质的一个元素。引用Marianne Höök有关伯格曼的书中的话,他的电影“缺乏‘此刻’的根基……其主题所涉范围涵盖生、死、爱、恨、上帝和魔鬼此类普遍的人类话题。”

《第七封印》(1957)自然在他具有宗教色彩的电影中占据特殊的地位。凭借着简单的寓言形式和经典的高对比摄影手法,它描绘了一个中世纪骑士安东奥尼斯•布洛克(由马克斯•冯•西多饰演)如何面对死神的故事,以此来表现现代人的生存斗争和宗教怀疑。当然,伯格曼的“神之沉默三部曲”——《犹在镜中》(1961)、《冬日之光》(1963年,英国片名为《领受圣餐者》)和《沉默》(1963)——代表了他的宗教主题电影的顶点。用伯格曼自己的话说,这个时候是他“摆脱”对上帝的信仰这一“束缚人的观点的宗教垃圾”的时候。这三部对比强烈的电影分三个阶段或者说用“减法”诠释了一个宗教问题,正如伯格曼在已出版的剧本前言中所写的:从“实现确定性”到“揭穿确定性的假面具”,最终到上帝的沉默——“否定的印象”。因此,三部曲中最后一部的片名《沉默》具有重要意义:这个片名描绘了在一个空虚和沉默的无神世界中相互依存的人们。

或许主要就是在这个三部曲中——许多人认为这是他艺术生涯的高峰——伯格曼展现了他的电影在多大程度上关联和反映20世纪艺术普遍共有的现代主义话题。这种艺术表现了现代危机的一个征兆,或者说这种艺术本身就是现代危机的一个征兆:反抗权威、瓦解绝对价值、怀疑以及否定。

然而,这个三部曲不仅是一种宗教意义上的“减法”,也是一种美学上的“减法”。这标志着伯格曼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电影创作风格。评论家们高兴地指出,曾经桀骜不驯的兼容并蓄者终于成为了有鉴别能力、风格低调收敛的审美家。为此,伯格曼在很大程度上要感谢电影摄影师Sven Nykvist。在Nykvist的帮助下,他进一步发展了后来在其电影中出现的著名的克制的“铅笔素描色调”。伯格曼摒弃了他在早期电影中使用的明暗对照法、强烈对比法,以及过度渲染手法。大约在这个时期,他开始研究特写镜头,用它来部分取代其早期电影中的夸张对白,日后,特写镜头将会在他的电影美学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这种特写镜头被称为伯格曼式的“签名”和名副其实的“符号”并不足为奇。

三部曲之后,伯格曼在涉及宗教或基督教主题时,都只采用间接或反讽的手法。当然,这并不能阻止他偶尔重拾带有宗教色彩的风格。一个例子就是突然射出的神秘光线,异常仁慈地射向那些遭受苦难或压迫的灵魂——如《安娜的情欲》(1969年,英国片名为《激情》)中被攻击的渔民以及《呼喊与细语》(1973)中垂死的女人。

当上帝的概念从伯格曼的电影中消失时,留下的只有一种印象——堕落世界的残余或遗骸。

2. 男人和女人
成就伯格曼革新者之声誉的另一组电影主题在于他对婚姻和家庭生活的刻画。他的表现手法常被同时代人认为不寻常地直截了当和不带一丝浪漫地现实——或许特别是从国际视角来看。

这一点其实早在《三个陌生的情人》(1949年,英国片名为《渴》)中就表现了出来。虽然电影改编自瑞典女演员兼作家Birgit Tengroth的短篇小说集,但它以看似典型的伯格曼方式刻画了一对婚姻单调而又无法分手的夫妇:它要传达的信息是,两个人一起生活在地狱里至少比一个人生活在那里要好。

一种独特的表现手法还出现在上世纪50年代初伯格曼以女性为中心的系列电影(其中一些是喜剧作品)中:《女人的秘密》(1952年,英国片名为《女人的期待》)、《恋爱课程》(1954)、《夏夜的微笑》(1955)以及一定程度上使用了这种表现手法的《妇女们的梦》(1955年,英国片名为《秋日之旅》)。据伯格曼自己说,这些电影完全是出于经济原因而拍摄的。但这一点并不妨碍他展现自己在构建喜剧情节和对白方面的技能,这些情节和对白的设计常常用于揭露男性的虚伪和狡诈。因而,伯格曼曾让他的女主角埃娃•达尔贝克——他称其为“女性之战舰”——在其中一部电影中这样宣称:“男人只是长着成年人生殖器的孩子。”大约这一时期,伯格曼也展示出了自己在指导演员奇迹般地发挥最佳状态方面的无可超越的技能——这一才能后来使他声名大噪。这尤其体现在《女人的期待》中那场著名的戏中。在这场戏中,埃娃•达尔贝克和丈夫甘纳尔•布耶恩施特兰德被困在发生故障的电梯内,尽管两人不停地斗嘴和打哈欠,却毫不费力地流露出优雅的气质。

然而,这一系列影片的巅峰之作当数《夏夜的微笑》,这是伯格曼从自己的戏剧作品《风流寡妇》中获取灵感而创作的。这部影片被公认为是一部“精心雕琢的电影戏剧”杰作。(确实如此,伯格曼凭借此片在戛纳电影节上赢得了他人生第一个重要的国际奖项。)在此片中,也是妇女控制着两性之间的战争,而男人常常吃亏。于是,在电影的开头,由Jarl Kulle饰演的愚昧自大的军人炫耀地用上流社会的口吻宣布,他会很乐意“容忍妻子的不忠,但如果有人敢碰我的情人,我会变成一头老虎!”在影片接近尾声的时候,喜剧片特有的睿智而讲究策略的情节设计使他说出了相同的内容——但意思却恰好相反:“我能忍受任何人调戏我的情人,但如果有人敢碰我的妻子,我将变成一头老虎。”

《不良少女莫妮卡》(1953年,英国片名为《和莫妮卡在一起的夏天》)也应该归为伯格曼以人物关系和女性为主题的电影。其中一闪而过的女主角(由哈里特•安德森饰演)的裸体镜头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尽管按今天的标准来说,那是相当纯洁的。值得一提的是,这部电影的放映时间在阿恩•马特森的《幸福的夏天》之后,使“瑞典罪恶”的概念闻名世界。这部电影也被认为非常具有瑞典特色,因而具有强烈的异国情调,尤其是在法国:这包括伯格曼对自然和季节变换的敏感、极光以及作为天堂的象征的夏天,这最后一点从片名即可看出。除了《和莫妮卡在一起的夏天》和《夏夜的微笑》之外,伯格曼还利用夏天这个主题创作了其他电影,如《夏日插曲》(1951)和《野草莓》(1957)。

但直至上世纪70年代,伯格曼才以更集中的形式重新描绘婚姻和家庭生活。在这十年中,他特意通过主题和发行渠道的选择,努力吸引更多观众。首部此类电影是《接触》(1971),这也是伯格曼首部并非完全瑞典班底的电影作品。男主角是享誉国际的“明星”——埃利奥特•古尔德。两年之后,他完成了迷你电视剧《婚姻生活》的拍摄,在国外以电影的形式发行。该剧有一种看似不寻常的直击观众神经的力量——至少吃惊的统计人员宣称,这部电视剧在电视上播出后,他们发现丹麦和瑞典的离婚率竟然达到了巅峰数值。

3. 艺术家和小丑
伯格曼最后一系列重要的主题围绕着艺术和艺术家而展开。这一点,不说其他,仅从他的多部电影都发生在艺术环境中就可以明显看出:《监狱》中的电影工作室、《夏日插曲》中的皇家芭蕾舞歌剧院、《裸夜》(英国片名为《小丑之夜》)中的马戏团、《第七封印》中的中世纪闹剧、《魔术师》中的“魔术催眠剧院”,当然还有像《假面》、《仪式》和《芬妮与亚历山大》这些迥异的电影中“真实的”剧院。

但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被普遍认为是真正意义上伯格曼经典电影的《裸夜》却遭遇票房惨败。不过这也非常恰如其分,因为这是伯格曼第一部将艺术团体——一个流动的马戏团——描绘成一群被剥夺尊严的社会边缘人物的影片,他们经常被雇主和警察追赶,流落四方。在其人物塑造和“剧中剧”元素中,这部电影也表现出,伯格曼的虚构世界在多大程度上正是被这样一个戏剧隐喻所掌控:生活就是剧院,上帝则是专横的剧院经理,而人只是被操纵的提线木偶——生活就是一场盛大的假面舞会。

类似的意象在《魔术师》一片中也出现,而这在瑞典报纸专栏中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因为它刻画了一个像耶稣那样殉难的艺术家(马克斯•冯•西多对这一角色的诠释恰到好处)。与伯格曼的任何一部其他作品相比,这部影片更多地体现了艺术家的两面性:有时看上去是一个神圣的、受人尊敬的圣仆和魔术师,有时却又变成被人鄙视的流浪汉和巫师。

《假面》以及之后伯格曼拍摄的三部电影——《狼之时刻》(1968)、《羞耻》(1968)以及《安娜的情欲》(1969)——将以艺术家为主题的电影推向了高潮。这三部电影有时被称为伯格曼的“第二个三部曲”,因为三部电影都反映了艺术家在现代社会中越来越无足轻重的地位。撇开其他不谈,从每部电影中艺术家日益被边缘化的处境就可以看出这一点。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是像恶梦一样的电影,讲述了一个艺术家被自己内心的恶魔所俘虏的故事。第二部的主角是一个乐器被砸碎的音乐家,他自己也成了一个废人——从一个战争受害者慢慢地、不可避免地转变成了一个侩子手。在最后一部电影中,艺术家自身的形象彻底消失,尽管其苍白、扭曲的影子还在幻想破灭、愤世嫉俗的建筑师Vergerus(由厄兰•约瑟夫森饰演)身上可见。Vergerus宣称,艺术之所以在现代社会中得以留存,仅仅是出于感情上的缘故。

伯格曼自己在1965年领取伊拉斯谟奖时发表的著名获奖感言《蛇皮》中所说的话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这一观点:“现在,说实话,我认为艺术(不仅是电影艺术)缺乏重要性。文学、绘画、音乐、电影、戏剧的生命都是由其自身赋予的。新的转变和合作涌现而又被摧毁;从外部来看,这种运动充满活力……几近疯狂;但在我看来,它很像内部装满了蚂蚁的蛇皮。蛇本身已经死去很久了,从内部被吞噬,毒性尽失;但是蛇皮仍在运动,满载着忙碌的生命……宗教和艺术之所以能够留存,是出于感情上的缘故,人们需要用这种传统的方式来表达对过去的尊重。”

然而,伯格曼的研究者们常把《蛇皮》与《假面》这部作品联系起来。《假面》似乎是伯格曼电影创作的一个转折点,因为它不仅是一种艺术的自我分析,还是伯格曼到目前为止最具实验性的作品。例如,影片中有一个著名的特写镜头,两位女主角——由毕比•安德森和丽芙•乌曼饰演——的脸似乎完美地合二为一了。这一形象成为整部电影的一个浓缩的、象征性的形象,其形式和主题语言对艺术和心理认同都提出了质疑。

最终,这部电影也是对斯特林堡式的梦想和室内剧美学的延续,伯格曼早在《野草莓》中就对此进行过尝试;这部电影以现代节奏的叙事结构为主导,穿插了作为主角的一个年迈老人(由瑞典默片导演维克多•斯约斯特洛姆饰演,这是他一生中扮演的最后一个角色)的回忆和梦想。这部影片之后是上帝三部曲,在其中,伯格曼旨在使清醒的世界呈现梦的特点——使他的电影叙述达到他认为最接近电影本质的不受任何束缚、如梦般的启迪。伯格曼自己认为,在其电影生涯里,只有少数几次达到了这样的境界——例如在《假面》中,“在同一灵魂的大协奏曲中创作不同的声音”。

然而,在上世纪70年代,艺术家主题以及与之相关的自我意识的电影美学退到伯格曼电影的背景之中,他转而关注其他主题——上文提及的那些主题。但这并不妨碍1982年艺术家形象在伯格曼的最后一部电影《芳妮与亚历山大》中的回归。这是一次成功而又颇具讽刺意味的回归。(更确切地说,《芳妮与亚历山大》是伯格曼直接为银幕创作的最后一部影片。后来,他还执导了四部自己创作的电视剧本,即1984年的《排练之后》、1995年的《最后的尖叫》、1997年的《在小丑面前》和2003年的《萨拉班德》。)在他的这部电影“绝唱”中,伯格曼在刻画Ekdahl一家时又回到了艺术家的形象——这并非是碰巧仿效了易卜生笔下的同名家族——他们喜欢角色扮演,性格天真,喜欢西洋镜似的圣诞节作品。主题当然主要是由年轻的主角亚历山大(由Bertil Guve饰演)来表现,他因为自己强大的想象力而被迫承受痛苦。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小男孩卧室里的“魔灯”——回到万物之源:充满诗意的想象力。照此,伯格曼选择由亚历山大的祖母背诵斯特林堡的《一出梦的戏剧》中著名的序言来圆满结束他的电影生涯并不奇怪:

“任何事情都会发生;一切皆有可能。时间和空间并不存在;在现实这个微不足道的基础上,想象旋转着,绘制出新的图案。”

戏剧生涯
尽管伯格曼的名声主要来自于他对电影的贡献,但他的创作生涯始于戏剧。在这一领域他也异常高产。相比四十多部电影作品,伯格曼的戏剧作品至少是三倍——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有时一个演出季会创作多达四部作品。

1944年-1952年
甚至在伯格曼开始职业戏剧生涯之前,他已经在斯德哥尔摩的Mäster Olofsgården剧院和学生剧院上演过许多颇具知名度的业余戏剧作品。也正是在这两个剧院,他以《潘趣之死》(1942)开始了自己的戏剧家生涯。

1944年,伯格曼开始了他的职业戏剧生涯。26岁的他成为瑞典赫尔辛堡这座瑞典南部中型城市的市镇剧院最年轻的剧院经理,他的任务就是拯救一家濒临倒闭的机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成功了。伯格曼把死气沉沉的地方剧院变成了颇具争议的城市文化生活聚会地。在短短的两个演出季中,伯格曼本人导演了九部作品。其中,1944年的一部具有政治寓意的《麦克白》值得注意,作品中的主角象征了纳粹主义和极权主义。

然而,用伯格曼自己的话说,他真正开始学习戏剧艺术是1946年至1949年期间出任哥德堡市剧院总导演的时候。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与赫尔辛堡有限的资源相比,哥德堡的舞台有着更大的舞台装置。于是,他学会了如何利用机会做出壮观的场景——比如,在他执导的爆炸性作品、加缪的《卡里古拉》中——以及根据需要按比例缩小某些场景和道具。这一点在伯格曼于哥德堡执导的最后一部作品中得到明显的体现。他第一次将一部现代美国戏剧、田纳西•威廉斯的《欲望号街车》搬上舞台。这部现实主义作品带有心理分析的倾向,可以说是伯格曼更小规模、更加以演员为中心的风格产生的标志,日后,他将这种风格发展得非常成功。

1952年-1963年
伯格曼戏剧生涯最成功的阶段莫过于他担任马尔默市剧院艺术指导的那几年(1952年至1958年)。在这段时间里,他建立了一支出色的演员队伍,即著名的“伯格曼团队”,这些演员也出现在他的电影中,包括碧比•安德森、凯莉•安德森、奈玛•威夫斯特兰德、英格里德•图林、马克思•冯•西多、冈内尔•林德布洛姆以及厄兰•约瑟夫森。此外,他在马尔默期间还进行了有力的艺术实验,这一点从兼收并蓄、风格多样的剧目中即可看出:从佛朗兹•莱哈尔激情澎湃的《风流寡妇》到真挚朴实的瑞典民间史诗《韦姆兰的人们》。

但更重要的是,伯格曼在这里认真地开始重新解读经典。大多数评论家认为,这是他对戏剧所做的主要贡献。他以故意戏剧化和颇具讽刺意味的疏离手法制作了莫里哀的《唐•璜》、歌德的《浮士德》、斯特林堡的《鬼魂奏鸣曲》和易卜生的《培尔•金特》,并对前两部作品进行了大胆的全新解读。伯格曼曾多次执导这些戏剧家们的作品,正如指挥家在艺术生涯中会对同一首交响乐给出不同的诠释一样。

伯格曼自己曾说,他对剧目的选择从不受特别喜爱的戏剧家的影响,而总是接受各种各样的任务。当然,这是事实,特别是在他艺术生涯的早期,那时他游走在加缪、美国现实主义、喜剧和新瑞典戏剧之间。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并未阻止伯格曼对古典剧作家——主要是斯特林堡、易卜生和莫里哀——产生青睐,他似乎从他们身上获得了灵感。例如,在伯格曼至少执导了三次的剧本中,就有莫里哀的《唐•璜》、斯特林堡的《一出梦的戏剧》和易卜生的《海达•高布乐》。

1963年-2007年
1963年至1966年,伯格曼担任皇家戏剧院的掌门人。在此期间,他继续像在马尔默时那样,解读和重新解读经典作品。他1964年执导的《海达•高布乐》似乎是其职业生涯中最杰出的作品之一。这部风格化的、极度简化的作品——抛弃了所有历史上用过的道具和传统手法——似乎像炸弹一样在欧洲戏剧界引爆。戏剧研究者认为,现在看来,这部作品是本世纪真正有革命性和影响力的易卜生作品之一。后来,伯格曼于1968年和1979年分别又在伦敦和慕尼黑将该剧搬上舞台。

如果对于伯格曼而言,上世纪60年代可以形容为由易卜生支配的年代,那么70年代则是他的斯特林堡年代。伯格曼第一次将《一出梦的戏剧》搬上舞台,再次采用异常朴素的形式,去掉了惯常使用的舞台投射、布景和道具,而将重心集中在演员身上。在他结束在马尔默的创作之后,伯格曼又以大众能普遍接受的形式,第三次将《鬼魂奏鸣曲》搬上舞台,此外他还执导了《到大马士革去》。实际上,多年来,在伯格曼执导的戏剧作品中数斯特林堡的作品最多。在慕尼黑的Residenztheater(居民剧院)期间,伯格曼还将一部叫做《诺拉—朱丽》的“三角戏”——包括易卜生的《玩偶之家》、斯特林堡的《朱丽小姐》以及伯格曼改编自自己的电视剧《婚姻生活》的戏剧作品——搬上舞台。

上世纪80年代,在伯格曼从德国回到瑞典并完成了最后一部电影之后,他接受了皇家剧院的一些重要戏剧项目。1986年,他又执导了斯特林堡的《朱丽小姐》和《一出梦的戏剧》,1989年是易卜生的《玩偶之家》,1991年则是《培尔•金特》。此外,他还执导了莎士比亚的作品,多年来,他执导的莎氏作品相对而言较少(除了早期的《麦克白》,只有在上世纪70年代制作过两次《第十二夜》)。这期间,他所执导的莎氏作品包括:1984年场面宏大的《李尔王》、1986年颇具争议的现代版《哈姆雷特》,以及1994年华丽上演的《冬天的故事》。当然,这段时间,伯格曼也执导了现代戏剧,如1988年尤金•奥尼尔的《长夜漫漫路迢迢》、1989年三岛由纪夫的《萨德侯爵夫人》、1993年玻透•胥拓思的《时间与房间》、1994年格奥尔格•塔博利的《哥德堡变奏曲》,以及1995年贡布洛维奇的《伊芳,勃艮地的公主》。

1991年,伯格曼抽出时间为斯德哥尔摩歌剧院执导了欧里庇得斯的名作《酒神女伴》,配乐采用的是瑞典作曲家Daniel Börtz的新作(伯格曼自己还将这一作品改编成电视版本)。1996年,伯格曼又在皇家剧院执导了缩小版的《酒神女伴》。90年代后期,伯格曼将由瑞典作家Per Olov Enquist新近创作的一部戏剧——1998年的《形象塑造者》——搬上舞台。同时,伯格曼重回经典:2000年斯特林堡的《鬼魂奏鸣曲》、2000年弗里德里希•冯•席勒的《玛利亚•斯图亚特》,以及2002年易卜生的《群鬼》。

总的说来,伯格曼的戏剧导演风格不受任何统一的美学原则支配,而是基本上灵活多样和实用。无论是场面宏大的剧院演出,还是小型的室内剧,伯格曼都能驾轻就熟。正如他自己所说,“将剧作搬上舞台时,我绝不会违背原作者的写作意图。我也从未刻意这样做过。我一直视自己为一名阐释者,一名再创作者。”

作为作家的伯格曼
在其艺术生涯后期,英格玛•伯格曼通过回忆录、舞台剧和以小说形式出现的剧本,开始回归纯粹的写作之路。由此,他回到了其艺术活动的源头:毕竟,他的职业生涯始于剧作家和散文家。

伯格曼本人曾在回忆录《魔灯》中写道,1942年夏天,年仅24岁的他一下子写了12(!)部剧本。他自己执导了其中的两部,即《潘趣之死》和《Tivoli》,分别于1942年和1943年在斯德哥尔摩学生剧场上演。然而,他的早期剧本中只有很少几部得到了出版。1946年,Bonniers出版了《演员中的杰克》,1948年又出版了合集《Moraliteter》,其中收录了他的三部剧作:《瑞克尔和剧院看门人》、《这一天结束得很早》和《致我的恐怖》。他的舞台剧作品的出版在上世纪50年代告一段落:《城市》被收入广播剧选集Sevenska radiopjser 1951,而《木刻画》——电影《第七封印》的雏形——则被收入广播剧选集Sevenska radiopjser 1954。其他剧本只有在他自己执导的作品中才会亮相,其中包括1952年在马默尔城市剧院上演的《Barjärna的谋杀案》。

比较他的早期剧本和电影自然会很有趣。研究伯格曼的学者已经准确地指出,这些剧本与他那个时期以及后来的电影从细枝末节到整体概念性内容都有着明显的相似之处。或许最突出的就是伯格曼对戏剧、电影和狂欢节乐趣的兴趣,这在上文提到的《Tivoli》、《演员中的杰克》和《瑞克尔和剧院看门人》等作品中均有体现。当然,这一点日后也成为伯格曼电影的典型特点,其影片中的情节常常与表演艺术相联系——马戏团、电影院、剧院——且主要人物往往是舞蹈演员、演员或艺术家。

事实上,潘趣这个角色是早期艺术上的一个“第二自我”,可以由其联想到木偶和牵线木偶剧场。它不仅出现在戏剧《潘趣之死》中,伯格曼在赫尔辛堡城市剧院期间,还将它作为笔名创作了新年时事讽刺剧《Kriss Krass Filibom》。更为清晰的“第二自我”形象是杰克这个角色。他在伯格曼的第一部电影《危机》中出现。伯格曼承认,这个装腔作势、善于操控别人的角色是他直接从自己的剧本《演员中的杰克》中借用过来的。之后又出现的一个“第二自我”形象是赤裸的约阿希姆,同名剧本被Bonniers拒绝出版。然而,Bonniers Litterära Magasin(Bonnier文学杂志)却在1953年发表了这部作品的节选,名为《埃菲尔铁塔的故事》。赤裸的约阿希姆也出现在一个电影剧本中,不过它从未被搬上银幕。这个名为《鱼。闹剧电影版》的剧本发表在电影杂志Biografbladet 1950/51年第四期上。而上文提到的《城市》则在同年以广播剧的形式播出。

在其职业生涯后期,伯格曼喜欢在电影中借用自己剧本里的情节。例如,《瑞克尔和剧院看门人》剧本中的人物瑞克尔和她的前情人Kaj连同不忠这个主题都出现在了插曲式电影《女人的期待》(1952)中。这个剧本的寓言式风格,就像伯格曼所有早期剧本中所特有的道德家的口吻那样——关注人、上帝和魔鬼之间的冲突——也是伯格曼那个时期所拍摄的电影的典型特点。这不仅体现在《监狱》——甚至当时的评论家就将其称为“40年代的电影道德剧”——或《第七封印》中,还在他后期的一些电影中有所体现,尽管人们一开始也许并没有对这些电影做过如此评论:后来的评论家称这些60和70年代的电影在很大程度上是接近“贝克特式的简约抽象才能”的产物。

但就像上文所指出的,伯格曼后来停止了舞台剧本的创作。主要原因是负面评论。正如评论家经常将其剧本的成功归因于伯格曼的电影叙事技巧,他们同样也常常反过来否定他的实际作家角色——同时又称赞他的实际舞台作品。例如,一个评论家在评论伯格曼的《致我的恐怖》时说:“如果不是英格玛•伯格曼自己而是其他人导演的话,剧本中所有的意义将会蒸发,剧本也将变成废纸。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是个天才,他作为导演的天赋总是诱使他的诗人特质将完成了一半的、充斥着未分选的突发奇想的剧本搬上舞台。”

许多年后,伯格曼自己也证实,迫使他停止创作舞台剧的原因正是类似这样的评论。正如他在采访中谈及自己的马尔默时期时所说的:“那时,我们每次演出我写的剧本时,我一定能读到这样的评论,即我不是一个好作家,却是一个好导演,将我作为作家的失败转为成功。很自然,我听腻了这样的评论。当你不必被迫去听那些侮辱之词时,你当然也不会想将自己置于那样的处境。”1993年,他创作了独幕剧《最后的尖叫》。事实上,直到这时,他才再次允许自己的剧本被搬上瑞典舞台。(不过,他曾于1981年在慕尼黑执导过改编自自己的电视剧本《婚姻生活》的舞台剧——这时距他在马尔默最后一次执导自己创作的舞台剧作品已经过去了25年。)

但是,除了写电影和舞台剧剧本,伯格曼也是一位散文作家。事实上,甚至在他的职业生涯早期,他的作品就曾出现在20世纪40年代的瑞典文学旗舰杂志40-tal上:一篇名为“关于开膛手杰克的一段童年回忆的简述”的文章。正如上文所提到的,一篇节选自《赤裸的约阿希姆》的荒诞主义故事《埃菲尔铁塔的故事》曾在1953年的BLM杂志上发表。

然而,伯格曼的此类文学作品并没有受到学者们的关注。事实上,这也很正常。第一,大家关注的焦点集中在形象塑造者伯格曼身上;第二,伯格曼本人坚称那些已经出版的剧本只是半成品,有点像指挥家手中的总谱,因而不能作为独立的研究文本。但伯格曼的早期作品无疑非常有趣,这不仅是对于我们回顾他的作品而言——作为其艺术才能刚显露时的实例,特别是在电影领域——也是由于作品本身,由于它们在风格和文学方面的特点。

事实上,作为作家的伯格曼与作为戏剧和电影导演的伯格曼在对主题和风格的选择上有很大相似性。因此,以20世纪50年代的《鱼。闹剧电影版》为例,其中充满了作者的评论和直接的指称,仿佛正在被公开展出,其风格特征类似其晚期的电影剧本/小说《善意的背叛》(1991)、《星期天的孩子》(1993)、《私人谈话》(1996)以及戏剧作品《在小丑面前》(1994)。不管其受众是小说读者,还是电影拍摄前研究剧本的演员,他在创作这些文本时似乎都有一群活生生的观众在场。

从许多方面来说,这是“视觉散文”:导演着眼于舞台,似乎让读者参与到尚未完成的作品中去。或者,换句话说,伯格曼在利用电影、戏剧和文学的特定媒体特质时,往往在意图上发生重合,这一定程度上是一种以“跨艺术”和“跨媒体”的方式弥合这些特征和差异的欲望。

同时,很明显,英格玛•伯格曼的文学回归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自我总结的努力。事实上,伯格曼电影生涯结束后的大多数内容丰富的作品都有总结的特点,如同在写收场白。他1984年的戏剧《排练之后》对于他的戏剧生涯而言,正如《芬妮与亚历山大》对于他的电影生涯的意义:梦幻剧一般的总结,一篇对于作为魔法和艺术的戏剧的斯特林堡式遗嘱。用导演Henrik Vogel(也是伯格曼自己再三重申)的话来总结,就是:“一切都是在表现,而不是客观存在本身。”

伯格曼的回忆录《魔灯:伯格曼自传》(1987年,英译版1988年)和《影像:电影中的生命》(1990年,英译版1994年)都是以类似于成长小说的形式来创作的——依次总结了他的“自我”的不同阶段和形态。但正因此,它们也是一种艺术上的自我审视:一个对其而言艺术与世界是一体的男人的肖像。

这种倾向在《善意的背叛》、《星期天的孩子》和《私人谈话》中得到了加强,这三部作品都回溯了他自己家庭生活的一段历史。同时,《第五幕》中的独立文本延续了伯格曼以戏剧形式对职业生涯进行的重述。戏剧《最后的尖叫》(1993)讲述了默片导演Klercker和制片人Charles Magnusson之间的矛盾,在很大程度上重复了其电影以及无疑也是伯格曼在“这个行业”中亲身体验到的羞耻主题。《在小丑面前》则描绘了艺术人生又悲又喜的艰辛。一个失败的电影计划变成了一个业余戏剧作品——化装成白色小丑的死神在幕后徘徊。

除此之外,从伯格曼作品的标题也能明显看出他的总结意图。比如,他的文集《第五幕》的书名来自易卜生的《培尔•金特》(“你不能在第五幕的中间死去”,这也加了省略号印在了书的扉页上)。而《在小丑面前》的瑞典文书名的字面意思是“趾高气昂而又烦躁不快”,影射莎士比亚的《麦克白》,更确切地说,是那段关于生命空虚和短暂的著名独白(第五幕第五场):

“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促的烛火!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拙劣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伯格曼的写作一直持续到新千年。2000年秋,他的新书《表演》出版。除了20世纪90年代初的广播剧《灵魂的问题》和长篇剧本(从未被拍成电影)《没有恋人的爱情》,还收入一部新写的电影剧本小说《不忠》,2000年由丽芙•乌曼改编成电影。

这部电影剧本也是对往事的追忆,但这次却带有明显的自传色彩。它讲述了一个名叫伯格曼的老作家某天工作时,突然有人来访——或者说,他想象有人来访——来访者是他昔日相识的一个女人。因而,他内心出现了一幕关于偷情、离婚和烈性毒药(伯格曼一直称之为“翻旧账吃醋”)的大戏。

简而言之,这部戏是关于一个因不敢独自直面自我、回顾往事而臆造出一位女性向导的年老男人。同时,玛丽安这个人物本身起初似乎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创造”自己的过程中确实需要作家的引导。她是一个形成过程中的角色,渐渐地才有了轮廓和身躯。
 
对于伯格曼跨越电影、戏剧和文学事业的收官之作,玛丽安起到了非同一般、恰到好处的作用。套用Pirandello的话说,她是一个找到了电影导演、同时也在寻找作者的角色。

伯格曼的最后一部电影剧本是《萨拉班德》,由他本人于2003年85岁时拍摄成电视连续剧。根据媒体和瑞典电视台公关部门的宣传,《萨拉班德》是伯格曼1973年创作的闻名世界的电视剧《婚姻生活》的“继续”。然而,事实上,这两部剧仅有的相同点是30年后再度合作的两位演员丽芙•乌曼和厄兰•约瑟夫森,他们分别扮演老年版的玛丽安和约翰。

更有趣的是,在创作《萨拉班德》的时候,伯格曼正在策划他在皇家剧院的最后一部舞台剧、易卜生的《群鬼》。事实上,这两部作品有很多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两部作品都表现乱伦与安乐死的主题,尽管后者在《萨拉班德》中只是出现了暗示性内容。然而,更重要的是,剧中的女主人公与男主人公有着共同的过去,就像电影中的玛丽安和约翰那样。换句话说,时间的流逝和过去给人物带来的负担很重——就像死亡一样:一个与这两个人关系都很密切的女人不久前去世了,尽管在整部电影中都看不到她的身影,但所有人物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感受到她身后留下的空虚感。简而言之,死亡迫近的感觉在《萨拉班德》中深深潜藏着。

2004年秋天,伯格曼又与他尚未正式公开身份的女儿玛丽亚•冯•罗森联合出版了私人日记。这本书同样谈论死亡,但更加贴近现实,因为它以时间顺序记录了与伯格曼共同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妻子英格丽德的弥留之际及最终死亡的真实过程。关于这一点,让我们以伯格曼在《萨拉班德》工作手册中的原话作为结尾:“我站在一条边界上……一条边界。我听着,或许也看着,同时,转向一个我发现越来越显而易见的现实。”

 4 ) 这里是野草莓生长的地方

“这里是野草莓生长的地方”伊萨克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这一细节显示出了他对儿时的思念。
      在回到老房子的所有画面中,都采用了高色温光,光源是散射光,通过空气漫反射均匀光色,使的画面更具立体感和真实性,表现了伊萨克对儿时的留恋。但高光又给观众一种虚幻的感觉,仿佛说明儿童时代已经过去,只存在于伊萨克的回忆之中。而后是一个情绪式剪辑,对于伊萨克童年成长的房子的空镜头,重复,以及光从阴暗变化几次成为与现实相称的亮光,这里表现的是伊萨克的心里变化,从暗慢慢转亮,从冷漠慢慢变得对生活充满热爱,为影片主题的表达增添了色彩。这也为下面伊萨克接受三个青年做了一个铺垫,使故事情节不那么突兀。
      伯格曼曾经在日记中写道:“人老了之后的现象之一就是,童年的回忆会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而壮年时期的种种大事却反而模糊,以至于消失。”这也是伯格曼导演借伊萨克来表现自己留恋儿时时光的心理吧。

 5 ) 回桓

看了伯格曼的片子《野草莓》,看得很累。
  
   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窥向自己内心,写一点沉的东西。
  
   带给我较大反思的是,在我们的电影语言日趋丰富多彩,技术手段日益发达的今天,电影越来越成为我们制造梦幻进而麻痹自己的方式。她已经很少去描述我们直面的问题,尝试以光影为手段探讨它们并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了,不知我们面对这种趋势,该是喜是忧。是如鸦片酊一样麻醉我们灵魂的痛楚,还是如皮鞭一样拷问我们灵魂的本真,是电影的悖论。
  
  而在对生命的直面中,归根结底是对死亡的直面。我想在一个人的哲学生命的进程中,比较多去思考死亡等一些本初的哲学问题的时代是儿童期和老年期。一个是未涉世事的惶惑与天真,对生命的直感,一个是对未知的回归的探索与希冀,在惶恐中对自己历经的人生的忏悔,也许是为了找到合理的理由而得到救赎的自圆其说。而正是这样怀着怀着同样的虔诚心态去瞻仰死亡的两个时期在逆向溯行的道路上终会找到一个自我释放的点,这一点联结了生命的轮回,在忐忑匍匐之际让我们看到了生之光明、死之静谧。老年期与儿童期彼此致敬与握手,我们圆满了人生这个大圈。
  
   本片就是一部典型的作者电影、哲学电影。孤独与衰老所控制的生命在自控的惯性中是何等的茫然,生命尽头荣誉的勋章也掩盖不了自我的怀疑,在童年的回忆中找到自我裂缝,那些未曾得到的欢愉与痛楚,在遥远的缅怀中因释然而获得重生。
  
   时代毕竟久远,有很多我这小姑娘不能把握的细节。但很多隐喻我看在心里:那没有指针的表所象征的,那年轻人们关于上帝是否存在的争论,那冷酷的审判,那篮娇艳欲滴的野草莓。不知为何,每到描写梦境的场景,我就揣着淡淡的不安和恐惧希望影片快点回到现实中来,毕竟在现实这根救命稻草中我们仍可以吃饭、开车上路,在处理各种矛盾和与各种人交流的过程中掩饰我们的无力与绝望,有能力去塑造一个假象的我。梦境永远比现实逼餍,因为面对它时我们必须真诚,任何自我伪装与自我保护都是毫无意义的。这部影片还告诉我们,在最绝望的思考中我们往往是最无助的,你不能找到任何人分享你的梦境,永远,独自一人。孤独就是我们最终的审判。
  
   当我们的躯体已如此疲惫,究竟能不能回归?
  
   还好,影片最后让我们看到生命冷酷的假象包裹着一个温暖的内核,辐射热量,引我们向回家的路。
  

 6 ) 梦见自己在做梦

重看《野草莓》,这是我接触伯格曼的首部片子,也是至今为止仍然最喜欢的影片之一,正是此片让我从此认识原来大师是这样的。

大概是两千年初看的吧,当时对伊萨克的梦境印象极其深刻:空无一人荒凉的街道,明明是艳阳当头,光线却被处理得如木刻画般冷峻阴冷,白处惨然森森,黑处则浓重阴郁,他独行回首,看见路灯上赫然挂着一只没有时针的钟,暗示时间在梦境和濒临死亡之时的缺失和无意义(他后来在母亲家再次看到同样钟表,再次暗示他的接近死亡),看见无面人焦虑扭曲的脸,碰则倒地破碎流血,看见无人灵车被屡屡羁绊,灵柩自动滑落,棺木打开赫然是伊萨克本人的脸,死去的伊萨克紧紧拉住正在做梦的伊萨克,于是他们越靠越近直至镜头模糊,于是就连伯格曼也又和死神近距离接触(1957年《第七封印》),他说“其实我是非常害怕死亡的”,但他在作品中的一再谈论死亡,是否可以理解为用镜头语言妄图消融恐惧?就像他从不相信上帝(1961年《犹在镜中》,1963年《冬日之光》),却反复讨论着上帝是否存在。伊萨克被惊醒了,他清楚地认识到梦境并非虚幻,于是揣着惶然与疑惑改变了行程,和儿媳开车上路了。

儿子完全是他的翻版,同样的家庭温暖缺失(1963年《沉默》,1972年《呐喊与低语》,1978年《秋日奏名曲》,1973年《婚姻生活》),同样地害怕逃避,甚至断然拒绝孩子的出世。伊萨克学问出众、医德高尚,但在生活里却自私冷酷、不敢不屑表达感情,导致女友转投其弟、妻子红杏出墙,特别是妻子与人偷情后的一番嘲弄他的言论,简直是对他鞭及入里的讽刺和挖苦,他周围所有人的情感都不是完整的,这是一个冰冷荒谬的小世界,所有人都在相互伤害,这也是伯格曼一贯擅长的描摹家庭缺少温暖的际遇;惟有路上偶遇的三个青年将他们的热情和赞美无所保留地奉献给他(1953年《不良少女莫尼卡》,1955年《夏夜的微笑》,1951年《夏日插曲》,其实这些50、60年代的黑白片是我最喜欢的),但他们不是他余生的陪伴,毫无疑问,这三个青年是他们青年时期的影射,他不由回想起在草莓园里轻轻呼唤“Sarah……”,这呼唤在摇曳的微风中击中了往事。

尾声,他想挽回儿子的爱,但儿子已习惯没有爱的父亲,倒是儿媳用拥抱唤回了久远的亲情。他再一次回到了梦中,和片首的梦不同的是,此梦再无焦虑和恐惧(1955年的〈梦〉是处于无奈的解脱),他在Sarah带领下,在天光云影间看到父母坐在湖的对岸向他亲切招手,他终于得到解救和释放,他在睡梦中平静地微笑着,他终于静静地跟随死神而去,他在彼岸终于和父母达成谅解。

此片虽然拍摄于50年代,但我认为无论是剧本内容还是意识流的娴熟运用,都已达到伯格曼一生中最高的高度,从此片我们或许可以看出,或许伯格曼很早就想与父母和解,但一直要到1982N年几乎是他创作末期的《芬妮与亚里山大》里,我们才能真正看到温暖的曙光,才能明白在这所大房子里,装下的是我们小小的梦想和无穷的世界,即使外面风雨飘摇,我们有爱就能渡过一切艰难困厄。有趣的是,《野草莓》以行将就木老人为叙述者,而《芬妮与亚里山大》则以有清澈眼神和花朵般红晕脸庞的孩子为视角,我毫不怀疑,这两者都是伯格曼在背后述说着,从老人和孩子身上,我看到一个倔强、怀疑、思辨、不安的无神论的伯格曼,有老人的睿智和孩子的纯真,无论如何,他已真正平静。

 短评

#重看#第五次重温;人生倒计时跌入回忆陷阱,回溯走过的一生,无法直面的往事以梦境形式说服自己,并在天光云影中达成与父母、与自己的和解;梦见自己死去,梦见自己做梦,梦见世界处于同一个梦中;路上偶遇数人是自身镜像,依旧是对婚姻彻骨的寒心,依旧是对自身无穷的怀疑。

5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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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维诺在《美国讲稿》中说:“死亡就是时间,是一步步变得具体的时间,是慢慢分成片段的时间,或者说是渐渐走向终结的时间。”死之将至,对过往的自省,仿佛是面对有限的岁月的一种仪式。

7分钟前
  • 成知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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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片精细地描绘出一个一生都冷酷无情的老人在垂死之前幡然醒悟的心理转变过程

8分钟前
  • 爱吃烤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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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仪式期间,我的意识偏离那天的大事,然后我决定写下发生的事,在这混杂的事情中似乎我洞悉了一个特别的逻辑”

12分钟前
  • Ky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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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子太自我了,完全无法关联。我为什么要对伯格曼的个人历史和个人关系感兴趣?

15分钟前
  • 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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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里,我最喜欢的是车上分三层坐了三波人讲话的桥段,它好像让我们看到了人的一生,青年时期在爱的漩涡中浮沉与抉择,中年时不得不面对自己愚蠢的具现—自己选择的伴侣,以及晚年,爱的失去与不可追寻。

19分钟前
  • 湖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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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像一束光逼着他回溯自己的人生,回溯所有真实的牢笼和自我编织的恐惧,看的时候一直在想川端的睡美人,同样的孤独,苍老,回忆,死亡,只是伯格曼放了个光明的尾巴哪怕在梦里,川端却是冷冷地以年轻的死亡结束自己无法问出问题的景况。野草莓最棒的就是摄影吧,无与伦比的室内镜头和人物镜头。

23分钟前
  • 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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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等于没看

25分钟前
  • 齡官
  • 还行

此片虽然是伯格曼夫子自道,但将理性视为最高准则,把表达情绪视为耻辱,甚至因为自己的冷漠和麻木生出优越感,自以为是能自控有教养的表现,这种思潮在中国也泛滥成灾。耶稣说,你若赚得全世界,却赔上自己的灵魂,有何益处呢?爱无能的人生,再光鲜优雅,也不过是一触即散的空壳罢了。

28分钟前
  • 亚比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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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我走到人生尽头时,不必有这么多的忏悔和固执。在我短暂的二十多年生命中还从未感受过这种孤独,其实我比他还要冷酷甚至残忍百倍,我以为这样我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也许我错了。

33分钟前
  • Irgendwa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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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9生存,死亡,愛情,逝去,和未來,還有人性的冷漠,對社會的失望...結局出人意外,最后让我们看到生命冷酷的假象包裹着一个温暖的内核,辐射热量引我们向回家的路...那麼細膩的伯格曼

37分钟前
  • UrthónaD'Mo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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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玛·伯格曼代表作,获柏林金熊奖,内容涉及对死亡的恐惧,回忆,冷漠与孤独,爱情,忏悔与宽恕,对上帝的讨论等。摄影冷峻工整,四段各有隐喻和指涉的梦境与现实穿插,第一个梦太震撼了:无指针的表、诡异的人脸和死亡、被路灯卡掉的车轮......尽管冷酷悲凉,却给了温暖的结尾,实在是神作。(9.5/10)

41分钟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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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人老了就是会这种状态,回忆、梦境、幻觉呈现往日生活图景,家庭、婚姻、子女、爱情都从头审视一番,是苦楚、幸福、后悔、甜蜜都只能自己品读。老人的一次荣誉之旅,用象征、隐喻的手法回顾了一生,这就是伯格曼风格吧。

42分钟前
  • 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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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迈的教授问相处40多年的女佣:“你总是正确的吗?”她自信回答:“几乎都是。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我们应该通晓如何做。”人们常常认为随着时间流动,人一定是向着更智慧的方向成长,不惑、知天命、耳顺,生命有其固定公式。这简直是生活里最大的善意谎言了。现实是即便步入老年,年轻时的苦涩失恋、婚姻生活的溃败,依然纠结折磨着他。孤僻、刻薄和悲观主义,甚至会成为家族遗产,代代流传。而行至结尾,也只是捡拾一些童年往事聊以慰藉。生活是苦难的,他也不准备再出发了。

45分钟前
  • 昼夜售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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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萨克获得了光荣的学位荣誉,然而他仍然沉浸在对过往沉重的自省中,对于生命将尽的老人,这仿佛是一次心灵救赎之旅

46分钟前
  • (๑⁼̴̀д⁼̴́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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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现实的梦境让人惊叹。《永恒的一日》某种程度上很像这个啊,也让我认识到,人生各不相同,有些回忆是甜美,有些注定是哀伤。还是第一次看如此苦涩而特别的公路片,伯格曼果然相当沉重和纠结。(烂字幕让人忧伤。。)

48分钟前
  • 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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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格曼的自赎之旅。当死亡逼近,往事翻滚,对自身“冷漠”产生的惊惧;对外人友好,对亲人苛刻,邂逅的青年崇拜你是历经风雨的智者,加油站夫妇用你的名字给自己的孩子命名;可是亲人之间却在客气体面中渐行渐远…纯真的往昔就像再也回不去的野草莓地。

50分钟前
  • 糖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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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最精彩的部分,倒不是老教授对青春时期的回忆,而是途中一对夫妇的争吵,导演将这对夫妻之间忍无可忍和恨之入骨状况的状况刻划入木三分,令人不寒而栗。

53分钟前
  • 高冷的鸡蛋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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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个心理学账号把伊萨克的问题归结为爱无能,而且是从他的母亲开始代际相传,非常切中关键。这就是为什么伊萨克和他的儿子沃尔德关系那么疏离,而玛丽安也担心自己的孩子将来会遭遇同样的命运。伊萨克终生不能释怀的童年记忆,还有表妹萨拉,就是他早年得不到爱的典型表现。

56分钟前
  • 灰色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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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部电影,我爱上了电影.

57分钟前
  • 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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