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活动具体表现为两大本能的冲突:阿波罗精神和迪奥尼索丝精神的冲突。艺术与生命就是这两种本能的冲突与表现。不同的生命形态就是该冲突的不同结果。阿波罗精神 :是一种创造梦境即虚构假象而否定流变的精神;迪奥尼索丝精神:则是沉醉于生命体验即肯定流变而感受生命真实的精神。这两大本能之间存在者冲突,前者要将生命之流定型于某个瞬间而获得可把握的形式(理性)。后者则要摧毁任何固定生命之流的举动,将生命还原为奔腾不止的滔滔激流。前者静析于静止的形式,后者激动于动荡的混沌;前者将无形的混沌形式化,以此方式来控制征服流变不已的生命(上帝是人类理智创造的最高形式),后者则拒绝任何形式化,摧毁任何形式,以此方式来彰显生命之流并反抗对生命的控制(上帝之死乃是形式被毁的最高象征)一切生命都诞生于理智与反理智,形式化与反形式化的冲突,即诞生于日神与酒神的冲突。
片中的基督不是文化中的基督而是人类的理智和理智创造的生命假象。片中所提到的女性也不是生物学上的女性而是代表激情与反理性的迪奥尼索丝精神。女主角的性需求也不是欲望,而是迪奥尼索丝被激活后的生命冲动。片中男主角的扮演者威廉达服面部的每一个皱纹都是对称的他的气质是对理智与形式的最好诠释,而甘斯布的气质也恰恰是对迪奥尼索丝精神的映对。男女主人公之间类似于神秘仪式的对抗其实就是还原了生命中两大冲动即阿波罗精神与狄奥尼索斯精神的对抗。最终男人杀死女人也暗示了现代社会的归宿。而影片的基调则代表了作者对这种归宿的悲观态度。最后一个女性群欢的镜头是导演对于生命本质的思考最终得出的结论。
Antichrist 几乎是《哈姆雷特》的女性重写版:失父 vs 失子(或者,更加心理深层的, 杀父vs 杀子),超现实的预言及实现,周围人的牺牲,最后的死亡结局。当然,《哈姆雷特》好歹也算给人留了一条出路:毕竟哈姆雷特也算报了仇,死得其所。但Antichrist里面的敌人就是自己, 当自己成为完全的邪恶象征的时候,良知良心完全无处搁置,也就是世界毁灭之时了。
宗教给人的出路就在于原谅。原谅你的过错,原谅历史的过错,所以我们不必每天背负着痛苦而行。片中女子拒绝向悲伤妥协的选择,成为后来所有痛苦的起点。哈姆雷特在第一幕中也面临这样的问题:所有人的父亲都会死,为什么你就不肯放悲伤一马?活着的人总有活着的人要做的事情。但哈姆雷特和女主角拒绝将视线从死亡身上离开。
人是需要解释、叙事的动物。哈姆雷特发现自己舅舅的问题的时候,显示出来的其实是一种解脱与狂喜。但Antichrist里的女主角没有这样的敌人,只能仇恨自己。
根本的绝望,在于发现已经来到了现实的顶端,没有任何的想法、理由、说辞能够支撑自己。女主角一觉醒来,觉得精神焕发,好像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再来,但丈夫疲倦不解的面孔顷刻间就让她意识到: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渴望的那种奇迹般的心理疗法不管用。自己的丈夫,之前无论看起来多么强大坚强,都不过是逃不开生老病死的平常人。想要超脱死亡的拯救,根本就不存在。
Antichrist根本就不是一个预言,而是一种绝望的逻辑。每个人都有可能会被推上这条思路。世界离坍塌并没多远。
西方电影中,以耶稣基督为主角的电影隔三差五就有一部,《基督最后的诱惑》、《蒙特利尔的耶稣》,还有04年吉布森那部争议极大的《耶稣受难记》,现在我们迎来了拉斯·冯·特里尔的《反基督者》。这部电影中尽管没有出现基督本人,但是那位救世主很显然是题中之意,而整部电影又显然是西方基督教文化的产物。
先来解一下片名。基督,愿意是指“受膏者”,在犹太教传统中指要成为先知、祭祀、国王于一身的人,后来到了基督教中,基督指拿撒勒人耶稣·基督这个特定的人。至于“反基督者”,指否认基督权威的人,或者冒充救世主的人。在这部电影里,“反基督者”很显然指撒旦,还有夏洛特·甘斯布演的那个被撒旦所控制的女人。这是一个女人在原欲中与撒旦秘密结合,反抗基督(男人)权威的反圣经神话。电影为这个神话搭建了复杂的观念与隐喻的迷宫,观众能否从这个迷宫中走出来,是理解这部电影的第一步。
电影是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激情的性爱开始的——打引号的部分并非为了说明该片不是同志电影,而是因为电影中的人物没有名字,导演确实想把他们表现为历史最初的男人和女人——在这对男女达到高潮的同时,他们的幼子不慎从窗口掉落夭亡。为了治疗女人的心灵创痛,恰好是心理咨询师的丈夫带着她回到了以前女人与孩子度假的地方,一片叫做“伊甸”的森林。在圣经神话中,偷食禁果的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了伊甸园,作为对他们的惩罚,上帝剥夺了他们永生的生命,相反,却赐予了他们生儿育女繁衍后代的能力,以让“原罪”永远延续下去。《反基督者》中,这对男女已食了禁果,却又丧失了后代,他们除了重返“伊甸”之外,似乎别无选择。问题是,伊甸园还是以前的伊甸园吗?
随着叙事的推进,观众知道,原先女人与儿子在“伊甸”森林中的小屋度假时,女人正准备写一篇关于历史上女性大屠杀的论文。丈夫在木屋的阁楼里找到了大量妻子当初作为论文资料的照片,其中大部分都与历史上的女巫迫害有关。丈夫凭职业敏感感到,妻子当前的“精神病理学症状”不仅与丧子之痛有关,可能还与她的学术研究有关。当初女人带着儿子在“伊甸”度假时,可能遭遇了某种精神危机。这种危机很快就通过女人与丈夫的对话揭示出来:女人告诉丈夫,“自然是撒旦的教堂”,这里的“自然”并不是指大自然,而是指人的本性的那个“自然”(nature,天性、本性)。我们知道,在文艺复兴之前,西方人观念中的自然一直是充满着魔鬼、精灵和各种恐怖事物的场所,是撒旦的乐园,这个自然不仅指外在的大自然,也指人的内心,所以说魔鬼就在所有人的心中。问题是,被魔鬼所控制的人的自然是什么?女人把它等同于性欲,特别是女人的性欲。因为性欲,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因为性欲,他们的孩子夭亡。儿子死后,丈夫的心理治疗根本治不好她,她只能借性欲一次次麻痹自己。但是,当她带着对性欲的忏悔回到伊甸,以前的学术研究经历开始将一种“历史的真相”告诉她,结果产生了一种心理“倒错”:历史上的女巫迫害无非是男人们将存在于两性之间的性欲全部归罪到女人头上,而男人们则充当理性的化身和历史的救世主,基督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就像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以一副理性地姿态对我进行心理治疗一样,其实是将责任全部推到我头上。既然撒旦存在于所有人的“自然”中,而男人的虚伪不肯承认这一点,还用权力迫害女人,那么,就让撒旦化身到我这个女人身上吧!我要对男人展开疯狂的报复。这里,电影或许触到了精神病的边界。正如福柯所说,“精神病不是一种医学诊断,而是一种文化诊断”。电影中,这个女人的行为当然包含着精神病的因素,但是不也具有颠覆男权神话的文化动机的合理性吗?
撒旦,就是反基督者,她化身为一个女人,要报复以耶稣为代表的男权神话。这一点不仅通过作为电影核心的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故事来表达,也体现在电影的象征和隐喻层面上。最引人注目的或许是“三个乞丐”这一章。当奄奄一息的男人问女人为什么还不杀他,女人回答,“还不到时候,三个乞丐还没有来。当三个乞丐从东方到来时,就会有人死去。”三个乞丐实际上指的是三只动物:分娩到一半的母鹿,啃食同类尸体的狐狸,还有洞穴里的乌鸦。这三个乞丐对应了新约圣经中的东方三圣。新约中说,当耶稣诞生的时候,从东方来了三位博士,带着黄金、乳香和末药,把它们献给耶稣。那么,作为反基督者的撒旦,当他送一个人死去,无疑也应该有三种与撒旦的特点相匹配的东西来对应圣经中的三位博士,导演通过这种戏仿来颠覆圣经文本。
但是,千万不要以为导演的意图是站在女权主义者那一边告诉人们“历史的真相”。在这部电影里,颠覆是为了重建,怀疑只是为了再次确认。电影中的女人不仅是撒旦的化身,而且具有真正的恶魔气质。她贪婪的性欲、她的残忍和疯狂,她的自虐与施虐,让所有的观众不寒而栗,这样的女人的存在无论何时何地对于世界和秩序都是一种威胁。将女人作这样的表现使我不得不揣度导演对女人怀着深深的敌意,这或许和特里尔拍这部电影前长达数年的精神抑郁不无关系。在电影的结尾,男人终于用自己的双手掐死了女人,获得拯救的男人站在山坡上,沐浴在一片圣洁的光中,这时他身上不能说没有耶稣的影子。男人用自己的强力扼杀了女人所代表的性欲,使世界恢复了秩序,同时也赋予了自己的行为以正当性。最后,无数的女人从山脚下向山坡走来,她们都是一些安全的、温柔的、性欲得到控制的良家妇女。观众和站在她们中的男人一起体验了秩序恢复后的安全感。
至今为止,我们所谈论的都只是电影的观念架构。一部电影包含复杂的思想观念,只能说明导演的抱负不小,却不足以论证电影的好坏。复杂的理念有可能成就一部好电影,也有可能成为电影形式无法承受的负担。在我印象中,拉斯·冯·特里尔的电影总是指向很宏大的观念,在他最好的时候,他能够把这些观念隐藏得几乎不露痕迹,比如《破浪》,而更多的时候,他却总为观念所累。
《反基督者》有意题献给塔尔科夫斯基,后者的电影也总是包含着深刻的观念。《反基督者》中的伊甸园和《潜行者》中的“禁区”,还有《索拉利星》中的外星一样,都是一个超现实的区域。但两者不同的表现方式透露出特里尔和塔氏在电影影像观念上的不同。对塔尔科夫斯基来说,即便是表现梦这样超现实的事物,影像也应该是自然主义的,“那种神秘的朦胧并不能营造真实的梦境和记忆的映像,电影不应该借用戏剧的效果(《雕刻时光》)。”而特里尔则正好相反,在《反基督者》中,他让一只狐狸说着人话,他让画面呈现出波浪状以表现超现实的效果。我想,塔氏之所以避免使用这种“戏剧效果”,是因为它太易得了,以至于我们在粗制滥造的电视剧中才经常看到说人话的动物和波纹状的画面。而特里尔之所以还敢用它,大概是他对自己十分自信吧:即便用滥了的手法我也能用出新意来。
在电影主题方面,撒旦、魔鬼、女精神病人还有关于巫术的伪学术研究,这些元素无疑让人联想到被称为“黑暗王子”的罗曼·波兰斯基。事实上,本片中的女人不无《冷血惊魂》中凯瑟琳·德诺芙的影子,同样具有精神病理学的状况,背后又同样有被撒旦占据的迹象。在制造神秘与恐怖的气氛方面,《反基督者》也向前者借鉴了元素,比如《冷血惊魂》中桌上那盘慢慢腐烂的鸡肉与本片中的狐狸尸体,比如德诺芙穿过一条从两边的墙壁伸出无数只手的走廊和本片中男女交欢时从橡树根须中伸出的手臂。但波兰斯基尽管“偏爱”撒旦,撒旦却通常只是他的一个道具,他真正在意的只是某种氛围或者某种惊悚的心理,撒旦不是他的主题。而《反基督者》尽管也制造了心理惊悚,但女人的精神病,她的自虐与施虐,弗洛伊德所谓的死亡本能与性欲的结合,这些都只是一件心理外衣,电影指向的是撒旦本身,是人身上的恶魔,是历史中的道德和权力。
拉斯·冯·特里尔自诩为“世界上最好的导演”,他在本片中对萨德式性欲表现上的惊世骇俗与他的狂妄是相匹配的,从我狭窄的电影眼界来看,或许只有帕索里尼的《索多玛120天》能与它相提并论。如果《反基督者》不能在影评家们的电影排行榜上留名青史,它也必然会被作为最“极端”的电影之一载入史册。而作为一名影迷,我则期待着走出精神抑郁的特里尔在一如既往地追索理念的同时,创造出与这种理念相匹配的更完善(而非更惊世骇俗)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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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特里尔的电影从女性主义的立场来解读是再容易不过的了。但往往一个男性导演着手“反基督”(反父权)的主题难免会表现的多少有点做作,这不是先验论。包括冯特里尔前几年《黑暗中的舞者》,我都觉得有点做作了。
这部电影从我内心深处来说是认同的,很奇怪。这个导演有很严重的厌己症,这就跟那些披着女性主义皮实则骨子里深刻厌女症的男性导演有了天壤之别。我并不是鼓吹女性主义和厌己症,而女性主义自然也不等同于厌己症。
没有一个导演希望观众在看电影的时候枉自揣测和评判导演自身,用冯特里尔自己的话说,“我有整整两年的时间都非常沮丧,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我什么都不想。这部电影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拍摄完成的,灵感来自于我自己的感受、想法和恐惧。不过这不应该成为导演和观众之间的沟通的桥梁,我拍电影是想表达出一种接近真正黑暗的恐惧,而不是让他们来体会我内心的想法。我的电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所以,观众能不能理解它不是大问题。”
但是用导演系同学自己的说法,一般导演分为两类:窥淫癖和暴露狂。但是如果一个导演只窥不暴,那他拍的东西就没劲了。所以这就给无数影迷、影评人和学者们落下了口舌,所谓电影批评就是一个类似于“揪小辫子”的工作,用言语暴力让电影文本优雅地爆破。
那么,我自然就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部电影表现出冯特里尔是一个性别模糊的导演,这跟他是否女性主义或者“女性化倾向”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如果导演的超我是一位有自觉意识的泛性别主义者,那么他的自我是男主角,本我则是女主角。我不太情愿用佛洛伊德词汇,正如导演在电影中也像大多数女性主义者一样表现出对弗洛伊德的爱恨交加。当佛洛伊德在对战女巫的时候,那种弱势感就像那只拖着半截幼鹿惊恐而过的母鹿。虽然导演残存的一丝自我让他最后战胜了女巫,但是电影最后在男主角回眸中无数没有面孔的女人向他涌来,那正是导演的本我们又像鬼魅一样飘回来了。
其实我想说的,这一切让我欣赏的,是一种创作状态,一种极端厌己的创作状态。而我们往往忽略掉的是此己非唯一。本我、超我和自我只是一种更为人接受和理解的说法。这些“我”的交织是为了举证一种弗氏的抑郁,这和导演的自我阐释倒是不谋而合。既然导演说“这部电影只是讲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关系”,那么无数“我”的交织从根本上举证的是“此性非唯一”。这里没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虽然从故事层面来说无碍又是关于男性自我臆想的“阉割恐惧症”——更为优美、成熟和血腥的《水果硬糖》。但是电影中隐晦的表述是,16世纪的女巫大屠杀在导演看来究竟是性别屠杀还是性别的自我毁灭?这种思考其实不是反基督,也不是反女性。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二元对立的命题。
导演的有意识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泛人性论,所谓的神秘、黑暗与阴郁,从来就不应该是女性本体论,而对于男人而言也非再是幼稚却强大的“阉割恐惧症”。导演的无意识却是纠缠不清的,我说不清楚是他本身就不清楚,我突然意识到导演还有一个强大的“我”,也在电影中,这个“我”的强大是这部电影让我感觉到可贵的不做作的一个强大原因。
这个“我”就是,电影一开始就死掉的男人和女人的小孩。
以上评论非学术评论,毫无逻辑,纯属主观臆想,允许随意阐释。因为我跟赤陶陶同学说我是要做学术研究他才愿意把碟借给我们看的,奉上伪学术文一篇,嘿嘿。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黄老师电影院],ID:huangfilm
夹叙夹议,特别介意被剧透的,建议先看过影片。
影片开头是唯美的假日一刻:亨德尔的咏叹调、黑白色的慢镜头、男女激情交合(器官特写都美得像艺术品)。
*此处插入歌曲:SarahBrightman - LasciaCh'ioPianga
*公众号里有最完整文章排版
接下来发生的,却是任何一个为人父母者的梦魇。
幼童爬出婴儿床、蹒跚着经过做爱的父母,一路蹬到了窗台上。
平行蒙太奇中,窗台上的孩子望着飘落的雪花一脸神往,工作着的洗衣机持续地发出噪音,女人被男人压在身下销魂地喘息。这场悲剧对父母来说,注定后知后觉。
慢镜头,使这个残酷事件形成了新的“感情长度”。我们在其中投入越多感情,就越觉得惨。
◐
女人痛不欲生,晕倒在孩子的葬礼上,住进了医院。丈夫,身为心理医生,认为妻子的反应非常“正常”,根本不算“病”、不用吃医院医生开的药,强行带妻子出了院。
他准备按专业心理治疗的方法,引导妻子康复。
从说出自己最惧怕的东西开始,然后面对恐惧,从而治愈。(常年饱受抑郁症折磨的导演,有固定的心理医生。影片中男人对妻子使的招儿,都来自导演的心理医生对他的治疗方案。)
◐
妻子说自己害怕“伊甸”——这家人度假小屋所在地的森林。(这片森林的名字,暗喻《圣经》里的伊甸园。)
治疗在前往目的地的火车上就开始了。男人运用心理催眠术诱导坐在对面的妻子想象进入森林的境况。
悲剧发生之后,女人曾责怪男人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失职,甚至大喊,“孩子的死活对你来说根本没区别!” 不禁又让人想到之前妻子对丈夫说,你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已经能下床了。
是啊,爱是两个人做的、孩子是两个人生的,为什么痛苦的只有女人?
可想而知,在孤独中,妻子想象的自己,在幽暗的森林里也是孤身一人的。她高亮的身影缓缓在林间移动,像个幽灵。
◐
然后,是真实的探索。男人带着妻子在林间做各种心理练习。
同时,诡异的事件不断发生。
草丛中,男人撞见一头难产的母鹿。而夹着死胎跑开的母鹿,让男人联想到“带着”死去儿子一起活着的妻子,也预示了故事更加血腥的走向。
◐
夜里,橡树的果实不断落在屋顶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像冰雹,也像有什么在不停敲门。
女人说这些落在屋顶上的橡子是在为即将死去的事物而哭。
男人冷漠地反驳,橡子是不会哭的,你和我都清楚,恐惧就是这样的,只会影响你对真实事物的判断,其它什么用都没有。
“自然是撒旦的神殿”,女人说。
她所指的“自然”并不是大自然,而是指人性自然(human nature)。
◐
第二天,女人奇迹般地恢复了精神。
而无需再“救世”的男人,眼中却充满了忧虑。
他又遇到了奇怪的动物。这次是说人话的狐狸。
听到动物说话,会联想到童话。抱歉,尽管导演也来自丹麦,但他的作品要比安徒生暗黑得多。
狰狞的狐狸开口对男人说:“Chaos reigns(混沌为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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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开启了什么。
男人在小屋的阁楼里发现妻子之前闭关写论文的研究材料——关于女性被大规模屠杀的图片和文章。(中世纪时,男权主义至上的基督教将所谓的“原罪”全部归到女性身上,进而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处死“女巫”事件)
追寻妻子的研究轨迹,男人发现在儿子意外死亡前,妻子的心理应该已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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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询问妻子当时的研究情况,却发现在看了这么多女性被迫害的资料后,妻子反而得出了“女性本身是恶的”的结论。
因为这句台词的“政治不正确”,当年的戛纳评审团给这部片颁了个“反奖项(anti-award)”奖。
另外请注意,在这场关于中世纪女性被屠杀的讨论中,丈夫反对历史男权主义者,而妻子却认同了历史男权主义者,将“原罪”算到了自己头上,乃至后面对自己施以极刑惩罚。
当然,大概也可以进一步猜测,妻子有可能被男权文化洗脑成了自我厌恶,像当今一些患有“厌女症”的女性。
对有孩子的女性来说,情况往往更特殊一些。
导演说他非常理解片中妻子的痛。他说,“负疚自责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有些女人会因为强烈依恋她们的宝宝而拒绝和丈夫发生性行为。为人之母、性爱以及死亡,这三者之间紧密联系,相互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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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每次认真进行心理治疗的时候,妻子总是试图跳到他身上干一场,而男人都以治疗期间不适合做爱而拒绝。这些情节暗示了妻子其实一直在抵抗“被救”的状态,而丈夫拒绝一切妻子可能驾驭他、使他失去理性的可能。(像是历史上,男性责怪“女巫”太魅惑,使他们丧失理智)
女人要丈夫在做爱过程中打她。丈夫拒绝。女人说你不打就是不爱我。丈夫说,那我就是不爱你。
女人愤怒地跑进森林,躺在地上疯狂自慰。仿佛化身为历史上的女巫。“传说这样可以免下暴雨”,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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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尸报告说孩子的足部骨头畸形。
男人在重新检查了儿子之前拍的若干张照片后,发现了不寒而栗的真相——妻子一直在故意给孩子穿反左右脚的鞋。
原来在这个家里,有强烈控制欲的不只是扮演“救世主”的男人,妻子也一样。
为了妨碍孩子太顺利地行走(离开她),她故意让孩子的脚变形。
而为了阻止发现真相的丈夫离开她,她采取了更极端的暴力。
丈夫一直没有成功问出的妻子恐惧金字塔的顶端,原来就是妻子自己。这个女人最害怕她自己。
事件终于滑向无法控制,本该是度假胜地的自然森林,转变成撒旦的地狱。
“在大自然里我总是感到十分的幸福。我既捕鱼也打猎,还做其它类似的事情。很多人家里都有那幅大同小异的绘画——画面上有一片林中空地,空地上有只鹿。其实这种挂在很多起居室里的艳俗画场景和生命的现实格格不入。森林就是各种各样动植物相互残杀的现场,是巨大痛苦的所在地。就像影片里的那只狐狸所说,那是个被混沌统治的地方。可有意思的是,人们把这个事实上的屠宰场幻想为牧歌田园,并且挂在自己沙发的上方。”
—— 导演 拉斯·冯·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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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晕晕乎乎、阴郁恐怖的爱伦·坡式表现风格,既是导演有意追求的艺术目标,也是因为在拍摄此片时,导演正处在抑郁症发作的状态(拍片前,他刚从住了2个月的精神病院里出来,并没有完全的痊愈)。
尽管在访问中,导演曾暗带炫耀地说,“女主角本人特别腼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愿意为我在森林里自慰”。但其实在拍摄时,他几乎不清楚自己在拍什么。影片就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自顾自膨胀着。而演员们也非常给力地托着它,再加上神级的摄影师、后制剪辑等部门的配合,最终诞生了一部无法被模仿的奇作。
“拍《反基督者》的时候,我就是觉着自己周身无力。甚至只是呆在拍摄现场都成为一件很难的事。一般我总是会在充实影片理论基础上下更多工夫的,但这回我没能做到。由于手抖得厉害,我连摄影机都拿不住,真是自卑透了。抑郁症给身体本身也造成了伤害,很多我当时手写的东西,像日记什么的,如今连我自己也看不懂了。”
—— 导演 拉斯·冯·提尔
导演的这段话,让我们联想到男人在阁楼上翻看妻子笔记的镜头。
除了心灵混沌,导演也把他亲身体验过的神秘主义的力量放进了影片。
“我曾经做过几次体验萨满文化的旅行,和动物们进行交往和沟通。 那是一种实践,一种原始民族的仪礼。村庄里的萨满巫师将自己置身于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宇宙空间里,在鼓乐的陪伴下进入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为的是能得到疑难问题的解答。我自己也实践了几次,获益匪浅。就像进行了一次不用致幻剂也能如梦如幻的旅程,其间真是光怪陆离,但又绝对合法。24小时,茶饭不思。”
—— 导演 拉斯·冯·提尔
导演的萨满经历,幻化为片中被称为“三个乞丐”的动物:鹿、乌鸦、狐狸。
“三个乞丐”可以看做是对“东方三圣”的暗黑回应。
《新约》中说, 耶稣诞生时,从东方来了三位博士,带着黄金、乳香和末药,其中黄金是献给君王的礼物,乳香是献给圣者的礼物,末药是给将死之人的。
导演用这种方式解构了圣经文本,也呼应了影片“反基督者”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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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的名字——《反基督者》,从尼采的同名作品而来。
在尼采看来,基督教是反自然的,而“任何形式的反自然都是堕落”。
所以,在这里有一个比较绕的、负负得正的逻辑。
还记得妻子说“自然是撒旦的神殿”吗?反human nature的是上帝,而撒旦(妻子)正是片名所指的“反基督者”。
这里的“基督”不专指“耶稣”,而泛指男性救世主们。(本片“丈夫”的扮演者Willem Dafoe曾在1988年的影片《基督最后的诱惑》里扮演耶稣基督,也从侧面佐证了导演的本意)
所以,影片看似借女人的嘴贬低了女性自身,实则是在歌颂女性、歌颂自然、歌颂反基督者。
而被男性同化而牺牲的妻子,及千千万万女性的尸体,春风吹又生,换来了更多女性的自由(回归自然)。
我们可以认为导演在拍片过程中把自己代入了影片中的“妻子”,是的,那个女性角色。
“在所有我的影片里我都是那个女性。男人相当的愚蠢,他们会毁灭一切。我不怕在这里如此这般的讥讽我的同性。事实上,进入女性角色对我来说是件非常自然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我很女性化。”
—— 导演 拉斯·冯·提尔
而更偏向影片里的女性角色几乎成了导演过往作品的一个固定模式。
没错,导演只有倾向,而没有明确的结论。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拉斯·冯·提尔 的早期作品着重于表达毋庸置疑,意在消除观点的肿胀;中年起,则开始学会怀疑,化身为女性角色的他,与实际身为男性的他,站在矛盾的对立面来回拉扯。《反基督者》是这样,后来的《女性瘾者》也如此。
你会经常看到男女角色在他的片中讨论哲学层面的问题,而拍摄作品的过程就成为导演探索自我的疗法之一。
很难说导演100%是片中的女性或男性角色,人性是复杂的,也是可融合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像影片结尾时,丈夫以之前妻子的幽魂状态独自穿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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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影片愈演愈烈的色情、暴力、政治不正确,会碰触到一些观影者的心理底线。而本片在当年也引发了很大的争议。不仅普通观众接受不了,还有宗教团体跑去影院大规模抗议。
拉斯·冯·提尔 却一向是特立独行的人。
他的电影为自己而拍。
于是,他不担心争议(据说今年的新片在戛纳放映时,又有超过100位观众提前退场,因为电影中“恶心”的内容:爆头小男孩儿、切割乳房、拿铁丝把死人的脸硬拉成笑脸),也不担心戛纳的评委讨厌他(2011年他去戛纳时说,他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希特勒、理解纳粹。从此,被戛纳公开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物”。禁了7年)。
他说他的电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所以,观众能不能理解它不是大问题”。
就像,你也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世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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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较复杂,纠结的导演本人也不一定有明确的答案。我写出来的只是一个角度的可能性,期待你们的新鲜解读。
参考资料:
◆李洁 张蒙蒙:论电影《反基督者》中自然与理性冲突下的心理认知
◆曹祎娜:爱恨同根,欲孽同源——《反基督者》一场华美的悲剧
◆游毅杰:升格之美 —— 电 影 《反 基 督 者 》中 升 格 镜 头 的 美 学 功 用
◆(德)托马斯·阿贝斯豪瑟; 王芳妮 译:男人毁灭一切——拉尔斯·冯·特里厄访谈
◆(美)拉里·格罗斯;曹艺馨 译:反基督教廷六训——非立非破,拉尔斯·冯·特里厄的新片,一位大艺术家的作品
◆(法)洛朗·蒂拉尔;张颖 译:拉尔斯·冯特里尔的大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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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R级的,却单纯无比的青春
性感肉搏的力与美
天生地梦,梦死醉生
原创:黄老师
公众号:黄老师电影院(huangfi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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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口味什么的最爱了…豆瓣第一篇影评下的评论比较精彩,我接受的是两个人都是antichrist,女方的自然违背了理性,男方的裁决违反了慈悲,导演把故事设置在“伊甸”的森林里,这个命题背景本身就太宏大隐晦了。
我為什麼要看這麼不舒服又爛的片子呢?
为禁而禁就不要说教了 干吧/我是重口味 这100分钟毫无反应地过去了
太惊世骇俗了,冯提尔疯了!
为什么拉斯冯提尔总把自己的压抑释放在一个女性疯子形象上咧……
献给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影片不仅仅保持了拉斯·冯·提尔在视觉效果上的诡异和黑暗,在主题的黑暗和离经叛道上也大大超越了他此前的作品。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疯提尔。1.依然聚焦极端情境中的受苦女性和展现人性之恶,但重口又晦涩,充满符号隐喻。2.女性-感性-自然-魔鬼vs男性-理智-制度-基督。3.依旧高度风格化:开篇黑白超慢镜性爱蒙太奇,分章节,跳轴,特效。4.男女看了都肉痛。5.难产鹿-悲恸;自食狐-痛苦;不死鸦-绝望。6.戏谑老塔。(9.0/10)
D9《反基督者》拉斯.冯.特里尔,你牛逼!有且仅有的两位主演:甘斯布.夏洛特、威廉.达福,你们都牛逼!这是超越实力派的功力,非普通演员所能及。戛纳最佳女主角殊荣非你莫属-----夏洛特.甘斯布啊,汤唯在你面前算个P,她那点牺牲跟你相比,差远了,她角色那点扭曲,跟你相比,差远了。
不疯魔不成活。惟大天才能离经叛道,是真勇士自惊世骇俗。电影史上最经典的开场由此诞生:男女主在浴室里做爱,背景音乐是歌剧《让我痛哭吧》,慢镜头极具诗意和美感。窗外大雪纷飞,襁褓中的儿子,爬上窗台,纵身落下。一边是性,一边是死;一边流泪,一边射精。
看了很多評論,然後感想還是算了吧。。。因為不論戲名、宣傳、選角、血腥、真實的性交場面,無一不是以炒作為目標的話題之作。這電影表達出人性之惡?還說要獻給塔氏?言重了。
不是拍给俺这种俗人看的,表示欣赏不了
真疯真装!!!!!!还塔尔科夫斯基啊,算了吧!
#重看#疯提尔献礼老塔之作,梦魇般的惊惧,在人类起源之初的「伊甸园」中发酵升腾,再次被疯子的极端生猛而惊心动魄。失婴夫妇指代了整个人类社会两性关系,一方以另一方为学术研究标本,另一方则在论文索隐中潜入心灵至暗处,「女巫」作为中世纪标识延续至现代社会的恒久性。从文明世界遁入黑暗森林,「自然」与「本性」终于实现一体,人类作为万物生灵一分子,亦在无序混沌圈内。
拉斯冯提尔总这样!我恨你!
爱比死更冷,慢镜雪落迟。山深闻婴哭,屋漏橡子熟,桫椤丛中过,夜雨堕寒杉。树洞埋活鸦,野合盘尸根。椎足虐血精,一剪铰苦逼。拉丝红蹄儿,无事献塔二,闪灵牺牲林,潜行寂静岭。
电影让人直坠心理深渊。冯·提尔表示《反基督者》是他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抑郁期之后对自己的一种疗伤,是他颠覆过去作品的一次实验,并形容为“对自己幻想的黑暗世界的一瞥,探索自我恐惧以及反基督者的原始本性。”“坦白,生理上的彻底坦白”是他一直坚持的一则性爱观。
女人是罪/肉體 男人是愛與/神性 基督本身也是反基督者 因為他拒絕為女人的罪死 男人要救贖女人 女人寧可放棄身體 將自己和與她縱慾的男人變為無用 女人的身體最后像烏鴉一樣在危及男人性命時被殘殺 象徵毀滅 食屍的烏鴉後來得生 女被焚 男離開 重新成為基督 並和贖罪 欺騙 毀滅 同時出現
向干死布致敬!当一个演员既有梅丽尔斯特里普级别的演技,又有重口av女优的奉献精神,还有什么是完成不了的!
看完这部更讨厌冯导了,除了两位演员的表演之外一无是处。